隆科多跳下马来,他没有穿盔甲,敦实的身材裹着黑色的衣衫,再加上冷着一张脸看起来颇有些不近人情。
与在康希面前的点头哈腰狗腿子不一样,在外人面前,隆科多就是天子近臣,威严尊贵。他的经历,也正应了朱国治说给朱云巧的话:要想人前显贵,哪能不人后受罪?
只是男人和女人,受罪的地方终归是不一样的。
当然,如果爱好独特的,也未必不一样。
隆科多抬起头看了看朱家高大的门楣,眉头一挑,表情有些不悦。
身后的马尔泰笑道:“这些地方汉官,宅子从外表看,一个个清廉无比,可要是进了门,锦绣繁华哪怕是我等都万万不如。”
“我大清的江山,都是这群汉官给祸害的。一个个欺压百姓,贪污受贿,怪不得明亡与彼辈,偌大江山,最后落入我大清之手。”隆科多毫不客气的点评,目光带着鄙夷不屑。胜利者自然有随意点评的权利,他大清说大明是什么德行,那大明就是什么德行。
马尔泰抿嘴轻笑:“这也说明我大清能征善战,列祖列宗英明神武。”
隆科多哈哈一笑:“此言不错,汉人都是软骨头,明知道让他们跪着会被砍头,却还是跪的齐整让我们砍。本官也真佩服这些汉人文官,将百姓驯化的宛若绵羊不知反抗。”
说到这里,隆科多忽然脸色一正,扭过头来,目光扫过马尔泰,德楞泰、图里琛、刘铁柱和张阿五的脸庞,压低声音说道:“不知娘娘忽然喊我们做什么,但是想来不过是前日的事情,诸位可知如何应对?”
马尔泰也收敛笑容:“统领放心,我等请罪就是。”
隆科多挤出笑脸:“进去吧,见了娘娘,任打任骂,让娘娘出了这口气就好。”
他们按照康希的吩咐,隔了三日行程不敢靠近,生怕惹怒康希发火,搅合了康希微服私访的兴致。但是身为奴才,也不敢真的远离康希,每日都会派遣快马打探消息,时刻注意康希的动静。
而且隆科多也不真的以为会有人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对皇上动手,他不信世界上有如此疯狂如此傻子。
可事情就是这么的出乎意料,还真的有人闹事冲撞了圣驾,而且还是假冒皇上这种大案。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而且已经被皇上和宜妃娘娘解决,但是得知消息的隆科多还是赶紧带着侍卫营来到了苏州城外等待。他没有贸然觐见请罪,因为不知道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若是皇上当做笑话,那他隆科多万万不能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皇上生气,他等待召见就是了,顶多被打板子。
隆科多将马缰扔给看门的门子,一只手背后,带着马尔泰等人跨步进了门。进了门不远,就看到几个穿着绿营衣服的官兵在前方把守。
“来人止步!”为首的张大胆高声呐喊。
隆科多停下脚步,远远一礼,随即从怀里取出令牌高喊:“侍卫营统领隆科多,奉宜妃娘娘旨意……”
小兵将令牌接来递给张大胆,张大胆目光一扫正是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那一块。他嘴角微微一勾,语气缓和道:“统领大人,还请交出兵刃。”
隆科多等人交出身上燧发短统、腰刀匕首等物,自有小兵拿着离去。
张大胆又是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摸了摸隆科多等人身上。
隆科多脸色一沉,目光不安:“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张大胆含糊道:“统领大人勿怪,娘娘有旨意,一切小心为上。小人回头请大人喝酒,以做赔罪。”
隆科多脸色很不好看,但是转念一想前日刚出现逆贼,娘娘如此小心也是应当,只是动静如此大,娘娘心中难道很生气?
想到此处,隆科多压下心中不爽,不敢反抗。他骂汉人是绵羊,其实他这等八旗,在皇上面前不也是猪狗一般?
隆科多挤出一丝笑脸问道:“兄弟怎么称呼?”
张大胆笑道:“统领大人何必在乎小人这小人物。”
隆科多嘿嘿一笑,哪还有铁面无私的表情,倒是笑容男人都懂:“小兄弟说笑,老哥问一句,娘娘心情如何?跟老哥指点一二,回头老哥请你吃酒。”
张大胆闻言受宠若惊:“统领大人说笑,就算是要吃酒,也是小弟请统领大人吃才对。统领大人,不知您喜不喜欢断头酒。”
“啊?”隆科多满脸茫然,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思考,那跪在地上正摸索他大腿的小兵忽然一爪探出。
“嗷!!!”
隆科多脸色狂变,夹着小兵的手就跪在了地上。他身后的马尔泰四人刹那间浑身绷紧,可依旧逃不过一抓,一个个脸色苍白惨叫的跪在地上。
隆科多忍着疼双眼喷火的抬起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逆贼。”
张大胆冷酷笑道:“你才是逆贼,本官奉宜妃娘娘旨意捉拿尔等。”
隆科多闻言反而更惊怒喊叫:“休要诓骗,娘娘想要杀奴才,一道口谕,奴才自然束手就擒,何须如此卑劣之手段?你无耻,你偷袭,你……”
“给本官绑了。”张大胆不耐烦的挥手,随即蹲在隆科多面前:“统领大人说得对,娘娘也说过,要杀尔等,一道口谕即可。但是皇上不放心,皇上还是觉得先拿下你们再砍头更稳妥,免得尔等逆贼狗急跳墙。皇上说了,搜身的时候你们心里肯定在想、见了娘娘如何解释,定然是最放松的时候,这时候偷袭最合适。”
“你到底是何人?”隆科多目光惊恐,刹那间想到了很多。
前日的逆贼……
他心中猛然升起这个荒唐的想法来,如果眼前这人是逆贼,那么此刻皇上和娘娘在哪里?难道已经遇难?
那皇上身上的皇帝印玺岂不是也落入逆贼之手?
这一想隆科多浑身冰凉,心中更是升起无尽的恐惧。若是此人单纯假扮皇上也就算了,顶多闹起一些风浪。可再加上皇帝印玺,如此可以假乱真东西,谁知道逆贼要做什么。
“带上这群逆贼,等候娘娘发落。”张大胆也不管隆科多表情变幻的在那里想什么,大手一挥,押着五人就进了院子。
来到小院,隆科多远远的就看到大厅中坐着一男两女,还有一人不知为何趴在几人脚下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