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是老身唯一的儿子,老身今日就打死你这孽障。”
“我八旗先辈,披荆斩棘,死伤无数才打下的江山,你这孽障身为八旗子弟,不想着以身报国,为皇上尽忠,竟然对娘娘起了龌蹉心思,你当真是不知礼义廉耻,不懂君臣尊卑,不配做我大清的狗奴才。”
“罢了,你跪着反省吧。”
苏拉玛菊花满脸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走回了后堂。哈六同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耸动肩膀,哭泣不已。看到苏拉玛菊花离去,哈六同心中惊恐又委屈,他张了张嘴,有心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难道说额娘你误会了,我哈六同说的不是对娘娘有意思,而是我哈六同抓了真皇上,而且把假皇上当做了真的。
这话哈六同不敢说出口,他生怕对大清忠心耿耿的额娘受不了这个打击。
“皇上,奴才死罪啊。”
哈六同跪在地上痛哭,他哈六同不仅给皇上几十个大逼斗,打的掌心疼,还亲手抓了皇上送给逆贼关押,不仅如此,更是将皇上的女人送给了逆贼享用。
我哈六同……真是该死啊!!!
哈六同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老娘忽然被接过来,为什么会有三天的假期,为什么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不让他出门,让他给老娘尽孝。
所有的皇恩浩荡,都特么是在软禁。
如今他哈六同深陷敌营,四周全是敌人。皇上更是被关押在地牢,娘娘说不定在逆贼床上哭泣着、屈辱承欢,也不知会被摆弄出多少姿势来。
当此之时,我哈六同就算是想要以身报国,也是报国无门,更别说或许后日,他就要亲手活刮了自己的皇上呢。
哈六同一想到这些,心中又是惊恐又是痛彻心扉。惊恐的是大清皇帝被他哈六同亲手抓了,痛彻心扉的是,他要亲手活刮了这大清皇帝。
对于一个我大清的奴才来说,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了。
哈六同跪在地上,哭泣不断,不知不觉,浑身僵硬,精神恍惚,再看眼前视线渐渐明亮,恍恍惚竟然一夜过去了。
哈六同经过一夜沉思,他内心中……一片茫然。
皇上那就是他们奴才的精神支柱,如今哈六同亲手将这精神支柱给推倒了,身为奴才,没有了精神支柱可不就是茫然了吗?
哈六同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双腿酸痛,行动不便,可还是坚持的往外走。他也不知目的,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地牢入口。
哈六同双眼通红,眼眶浮肿,胡子邋遢,像是几天没睡觉似得出现在了张大胆面前。
张大胆目光好奇:“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哈六同不自然的低着头:“张大人,本官没事,本官就是想要看看那逆贼如何了。”
“哦,哈大人尽管去,没事的。”
这么简单?
哈六同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张大胆竟然直接答应了,这让哈六同很是意外。甚至,张大胆答应的这么快,哈六同都不敢去了。他也只是心中有点难以接受亲手抓了大清皇帝,或者是别的情绪,想要再看皇上一眼罢了。
若因此赔上自己的性命,他哈六同还如何为大清尽忠?
皇上可以有很多,但是大清只有一个。
大清忠臣哈六同,更是唯一的,损失不得。
“哈大人,请把?”
张大胆打开地牢入口,那阴森黑暗的入口吹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让哈六同浑身一颤。他看了眼笑呵呵的张大胆,没看出什么情绪来。哈六同吞咽口水,迈开脚走了进去。
咔嚓。
大门关上,里面猛然漆黑,让哈六同忍不住心脏收紧。可是下一刻,两旁墙壁上的黑暗光线传来,倒也能视物。哈六同咽了咽口水,沿着通道往前走。阴冷让他打寒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潮湿的屋顶滴落水滴,鼻尖闻着难闻无比的奇怪臭味。
“皇上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住在这样的地方,岂能忍受?”
哈六同自己都受不了,一想到皇上,就再次落下泪来。这样的地牢,他家中也有,都是关押那些不听话的下人的,关押一段时间,也就听话了。
但是,哈六同从未进去过自己家的地牢,他没想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竟然是看望我大清的皇上。
哈六同只感觉这通道很长,每走一步,都是数年时光一般。
恍惚中,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逆贼,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就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冒充皇上,假扮我大清皇帝。也就皇上慈悲,给你三天好活。”
“皇上真是善良啊,还帮你这逆贼照顾媳妇呢。”
“所以啊,你放心的吃,吃完了后天上路,别担心自己媳妇。”
“跟着皇上,你那媳妇顿顿能吃饱,日日能充足,保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说不定啊,每顿还能吃大萝卜呢,这多好的日子啊。”
哈六同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木桩打造的牢房内,有一道黑漆漆满脸憔悴的身影,正趴在地上捧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使劲往嘴里塞。门口两个侍卫,拿着饼子啃着。
虽然对方脸上黑漆漆,身上脏兮兮,但是哈六同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就是康希。
他站在不远处,泪水无声流下,这可是我大清皇帝啊,怎么能如此对待?简直太过分了。
皇上啊,那东西能吃吗?你可是我大清的皇帝,你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吃这种东西啊。
“哈大人?”侍卫发现了哈六同,哈六同赶紧擦了擦眼泪,咳咳一声:“本官来审问这逆贼,你们下去吧。”
侍卫也没多问,直接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牢房里的康希抬起头,嘴唇黑漆漆,双眼带着惊恐和愤怒。哈六同心中一痛,缓缓的蹲在外面,张了张嘴,带着哭腔:“皇上……”
康希表情一僵,随即哗啦啦一阵铁链响,他四肢着地爬了过来,黑漆漆的双手抓住木桩,嘴里还咬着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食物:“你喊朕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朕的身份了。”
哈六同默默点头:“皇上,奴才死罪,奴才死罪啊。”
康希大喜:“好奴才,你快放朕出去。这地方太脏了,朕一刻也不想多呆。”
哈六同哭着摇头:“皇上,放不得啊,外面全是逆贼的人,放不得啊。”
康希颓然的坐在地上,情绪很不稳定,眼神疯狂躲闪:“那朕怎么办?朕难道要被杀头了?不是还有一天的吗?今天没过完……还有一天的……你怎么今天就来了?逆贼说话不算话,逆贼说话不算话……”
哈六同捂着脸痛哭,皇上怎么变成这样的啊?皇上疯了啊,我大清的皇上怎么能疯掉呢?这不行啊。
“皇上,冷静,您冷静。皇上,您可知越王勾践……”
“嗯?”精神癫狂的康希冷静下来:“朕自然知道,你是要朕卧薪尝胆?朕倒是可以忍耐,可……”
哈六同慌张劝说:“皇上您放心,宜妃娘娘为了皇上,屈身侍贼,今日也就是宜妃娘娘告知的奴才真相,奴才才能来见皇上啊。您要相信,宜妃娘娘一定会想法救出皇上的,大清不能没有您啊,您一定要活着。”
康希闻言双眼刹那失神,浑浊的泪水沿着脸颊流淌:“朕对不起宜妃,在宫中时,宜妃一直想要朕宠幸,朕忙于国事,疏忽了。出了宫,朕也是没有宠幸过宜妃。早知如此,朕……呜呜呜,朕对不起宜妃啊……”
康希后悔不迭,早知道会被逆贼给抓了,说什么也要多宠幸几次。如今,倒是便宜了逆贼。
不过,这话不能说。
康希哭泣道:“朕不会忘记宜妃的付出的,哈六同,朕要好好活着,朕封你为一等公,你配合宜妃,一定要救朕出去。”
哈六同连连点头:“奴才定然尽心,皇上您要好好活着才行。奴才不能久留,奴才告退。”
康希眼巴巴的看着哈六同离去。
哈六同的到来,给康希带来了希望。可想到宜妃投入逆贼的怀抱,康希就脸色一阵阴沉,同时有些愤怒,想到宜妃的年纪,又想到空旷了这两三个月的时光,那宜妃该是何等的癫狂?
以前,康希是不在乎这些女人满足不满足的,自己满足就好。可现在,康希后悔了。
哈六同不知康希心事,他来到外面,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那逆贼明日才会行刑,你二人准备一点热水,再弄点粥饼,总不能到时候让人说咱们皇上苛待犯人吧?”
俩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了点头:“哈大人,我们知道了。”
哈六同点了点头走出去,心中却一片凄凉:也罢,奴才救不了皇上,能让皇上临死之前充满希望,好好的过两天好日子,奴才也算尽了本分了。
“哈大人,皇上有请。”
哈六同正心中悲痛,忽然看到张大胆笑呵呵的走过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皇上?”
“对,皇上和宜妃娘娘就在屋内,等候哈大人多时了。”
哈六同刹那间脸色苍白无比,浑身颤抖了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曹亢喜和宜妃娘娘正襟危坐,嘴角似笑非笑。
哈六同心中一慌,膝盖一软跪下:“奴……”
曹亢喜摆了摆手,轻声说:“噤声,仔细听。”
哈六同不明所以,下一刻,他脸色狂变,苍白如纸。因为,他听到了地牢中康希的声音。
康希坐在地上,将炊饼泡在白粥碗里,腮帮子鼓鼓的,双眼包含热泪,几度哽咽:“哈公并无害朕之心,时至今日,尚有热汤饼果腹,哎,我愿足矣!”
哈六同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