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坤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拥挤的人群,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全都顾不上了,足下一点,人已经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像拨开丛林中的树枝一样随手拨开碍事的人群,十几秒的工夫,已经看到了南瑾的那个小摊。
摊子此刻已经被打翻在地,到处是红亮的汤汤水水,丸子滚了一地,蔬菜散落的到处都是。
几个供客人坐的小凳子歪斜着倒在一旁,益宁怀里抱着个人,一手按在怀中人的身上,正中气十足的扯着嗓子大叫,满脸的张皇惊惧。
张皇惊惧,并不是疼痛难受。
木山站在不远处,拔出佩刀四顾,一脸警戒。
木坤一口气这才呼出来,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扯住上上下下的打量:“哪儿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木坤,是木香!木香替我挡了一刀,流了好多血!”看到木坤,益宁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松了口气,赶紧将已经昏迷过去的人交给木坤处理。
木坤这才将目光投向益宁一直抱着不肯撒手的那人,果然是木香。伤口在小腹上,益宁的手一直按在那里,五指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
“怎么办?快救救她!木坤……要怎么办?!”益宁也没有想到,在木族的地面上,还能够遭遇到刺杀这种事。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关键时刻,木香竟然会舍身替他挡了一刀!
益宁是木族祭司,本来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目光注视的中心和焦点,只是当时那人突然发难,木族的人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木香将益宁推开,自己身中一刀之际,这些愣住的人们才回过神。
还有益宁的两个贴身甲卫:木山和索木,更是愤怒不已,他们两个训练有素,木山立刻站在益宁附近,观察周围的人群,防止有人隐藏在暗处再度偷袭,索木撒腿就追。
他一动,周围的人也纷纷扔下手里的东西,满脸怒色的追了过去:靠,在我们木族的地盘上,行刺我们最敬爱的祭司?真是老鼠给猫拜年,活腻歪了啊。
当下没等益宁那一声尖叫出声,就一股脑的冲那个行刺的人跑了过去。
那人也是机灵,见一击不中,立刻往族地外面窜去,脚步非常快,这里本来就是族里的边缘,外头就是一片树林,男子的身影在树林间几个起伏,就要消失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都冲那人跑去,唯有小摊的主人,南瑾放下手中的勺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去管已经被打翻在地的菜蔬,也没有去扶中了一刀倒在祭司怀中的木香,而是从他装工具的筐子里头,抽出一把长弓。
双腿微分站直,上身稍微前倾,左手持弓,右手捏住箭羽,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连射三箭!
最后一根羽箭刚刚离弦,南瑾已经又从框里抽出一根短匕,冲了出去。
木族现在虽然将种植渐渐摆到了跟狩猎同样高的地位,但是狩猎队仍然会按照固定的时间去狩猎。
木族的所有男儿并没有因为越来越安逸的生活而忘记丛林生活的法则和技巧,忘记如何跟凶残的野兽或者敌人搏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猎手。
可能,现在他们放下了手里的刀剑长矛大斧,拿起了秤杆锄头镰刀,但是若是仅仅因为这些就认为木族的人羸弱不堪,那么这么想的人必定会得到血的教训。
木坤对自己的族人很了解,所以他虽然已经确定了益宁没事,也没有去追刺客,而是跟益宁一起,将木香送到了巫那里。
在来之前,他还认为,木香是阻止白水族加入木族的祸首,要是有人对益宁不利,恐怕她会是最大的嫌疑人。毕竟他刚刚在木冬那里听说,是她在族内散布流言,影响族人的思想,将那些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东西带到族里来。
可是一转眼,木香却又救了益宁,还是舍身相救!
木坤是个猎手,对人体器官也相当了解,知道木香身上这一刀,再偏一分,再深一寸,人就极有可能救不回来了。
看着巫给木香止血、伤药、包扎,看着木香的小脸因为失血而愈加苍白,他深深的迷惑了,这姑娘,到底要干嘛?
一个甲卫进来,向二人行礼:
“首领、祭司大人,那个刺客抓到了,但是这个人性子也够刚烈的,发现逃不了,直接服毒自尽了。不过……”说道最后,甲卫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
“不过什么?”益宁问。
“不过……他在死之前,放出了一只鸟,那鸟飞的太快,我们没有射下来,也没有看清是什么品种,但是鸟的腿上好像绑着东西。”
益宁怒了,太平日子就是过不久啊,这才好一点儿,就出各种幺蛾子,没招谁惹谁平白被刺杀就算了,现在连飞鸟传书都出来了?真以为能够训练只鸟儿,就能天下无敌了不成?
当下拿出一只口哨,走出门使劲儿吹了几声。
没过多久,天空中就响起一声高亢的鹰鸣,一只大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落到了益宁的肩膀上,拿脑袋亲昵的蹭着益宁的脸。
正是凌云。
现在的它,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刚刚出壳、又小又丑的小东西了,它现在体型威武,两翅伸开,能达到两米,体重更是达到十多公斤。强健有力的体魄让凌云不负益宁给它取的名字,现在它能在天空上连续飞翔好几天都不用落地。
它现在也早已不跟益宁住在一起了,益宁跟木坤住的房子在翻修后,虽然给它留出了一个宽敞的房间,但是雄鹰必然是属于蓝天和大山的,人类聚集太多的地方,它不愿意呆。
益宁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在时空交易器上买了个哨子,想见它的时候就吹几声哨子,凌云耳聪目明,也不知道它每天都呆在什么地方,反正只要益宁吹了哨子,没过多久,它必然就会赶过来。
而且随着凌云渐渐长大,它也变得越来越聪明,能听懂简单的人语,为此益宁还惊奇过一阵子,但是他连凌云是什么品种都不知道,当然更弄不懂凌云为啥会这么聪明了。
拿出随身带的肉干喂凌云吃了几块,益宁摸摸凌云的脊背:“凌云,给我抓小鸟过来。”
凌云歪歪头,乌黑的眼珠直盯着益宁,似乎再问:为什么?
“小鸟儿,能飞的?你听懂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听懂的,你这么聪明!有个坏人潜入我们木族,虽然抓到了,但是他放走了一只小鸟,估计是通报消息的,你去替我把它抓回来,好不好?”益宁耐心的跟它解释。
木坤刚出门就看到这一幕,噗嗤笑了出来:“益宁,你真是……哎,你跟它说这些它哪能听得懂?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
他话音刚落,凌云已经不满的发出一声唳鸣,展开双翅飞上了天空。
它的身体沉重,飞起的时候爪子借力的那一下力量太大,益宁直接被蹬的往后退了几步,被木坤扶住才站稳。
手搭凉棚看着凌云飞走,看不到了,益宁才不高兴的瞪了木坤一眼:“你不要这么说凌云,它当然能听懂我说的话。你忘了?上回我说想吃碧痕白果,你说第二天帮我去摘,结果傍晚的时候它就叼着许多果子给我送了来?”
“那是巧合!”木坤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哼!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凌云可聪明了!”益宁傲娇的扭过头去,真是不可理喻,木头疙瘩一块。
“好好好,凌云聪明。你先跟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木坤揽过他的肩膀往回走,今天过得真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他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没什么啊,你说不回来,刚好木羽来找我玩,就说让我去他家吃玉米烙,我们快走到商业街的时候遇到木香,她说要去买麻辣烫,因为时间还早,我也好久没见南瑾了,就跟着她一起过去了。谁想到……”
说道这儿益宁开始咬牙切齿:“我们正吃着呢,冲出来一个神经病,问一句谁是祭司,木香就指了指我,然后那人竟然掏出一把刀子!我当时吓死了你知道吗?幸亏关键时候木香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开了……哎,木香人真好,还为了我受了伤,真是对不住她。”
感慨完又继续义愤填膺,眼中闪着愤怒的小火花:“我觉得这事儿肯定不算完,这人肯定有同党,怎么会有人突然来杀我呢?我又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木坤,会不会是你的仇家?”
“……算是吧。”这个木坤没法否认,搂住人安慰几声,见益宁的情绪渐渐平复了,就将前些时候被人跟踪窥视的事儿说了,又说了木冬审问出来的结果。
“什么?!黑石族?!他们还贼心不死呢?我去这也太执着了吧,我跟他们什么怨什么仇啊,我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出门了?”
益宁简直觉得这些人脑子有问题,两族远隔千里之遥,只因为他们是最大的部族,没有得到最好的祭司心有不甘,所以就要千里追杀?
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脑子有病才会这样想吧?这个黑石族的人是怎么了才会这么小心眼啊?全心全意谋发展,一心一意搞建设,共同富裕难道不好吗?
“不,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益宁,咱们先去看看木冬审问的那个人,可能现在有什么新消息了也说不定。”
木坤对这个世界的人的思想更加了解,他深知,即便是再不可一世的第一大族,也不可能为一个祭司就派出优秀的猎手跨越千山万水,还仅仅只是为了刺杀而不是掳人。
这样纯粹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行为,在任何族群都是行不通的,因为性价比太低,而任何族群,都是经不起也绝对不会允许资源被这样的挥霍和浪费的。
即便是黑山,派出了走商小队之后,来自族内的压力也不小,只是他的班底是他自己一手打造的,所以暂时还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只是他却越来越难以入眠,对那个人的思念越来越盛。
可是他已经选了族内最优秀的人才去寻找他,如果他们都不能找到,那他自己亲自出手,恐怕也做不了更好。
黑山发现,只有在这个人身上,他一次又一次的感到了挫败和束手无策。
虽然极少这么做,但是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所有人都沉睡了的深夜,向守护神默默的祈祷,让他健康平安,让他能……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