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娆愣住了，随后眼里泛起点不可置信的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看他那么亲切……原来他用了一张跟林阮相像的脸？
在林阮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原先的林娆很受打击，连带着被虫族基因吞噬的情况也悄无声息地恶化了。她下意识地不想让林阮知道这件事，虽然林阮已经不在了，但她依然把所有的林阮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小心又珍重地保存在阁楼里。
然后，那个家里就冷冷清清的，没有了除她以外其他人生活的痕迹。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她好像要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就算是唐眷，她都不肯让他来，只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林阮的死太过悲痛，需要独自缓解。
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快不是她了，连对她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直到有一天，她确实不再是她了，但这依然没有人知道。
而不再是原来的“她”的林娆，也只能在过往的记忆里翻到一些模糊的碎片——包括与林阮相关的事情。
她甚至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所以才没能认出司如安，只觉得熟悉而亲切。
如果不是她后来实在觉得他每次的出现都有些巧合，尤其是有的时候她从发作的那种状态里出来，偶尔会“很巧”地碰见他，如果不是这样，她或许真的就会一直那么信任他。
所以，司如安又是谁？为什么会用这张脸来接近她？
林娆陷在回忆中，手指一片冰凉。察觉到她的茫然和疑虑，金毛形态的璨璨拱了拱她的手，青绻的尾巴覆盖在她的手上轻柔地扫弄，好像在安抚她。
“他给你什么东西了吗？”
唐眷又重复了一遍，林娆猛然回神，刚想摇头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什么，皱了皱眉：“……给过我一瓶舒缓药剂，不过我没喝，还放着呢。”
虽然给海伦看过，但是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还是药剂，她没有心大到他给她就喝。
“别的呢？”唐眷追问，林娆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刚刚他原本想给我什么的来着，但是……没给成，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唐眷，唐眷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听她这么说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现在他也算暴露了，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林娆犹豫了一会儿，有点欲言又止，接收到队友们一致使的眼色之后，她才咬了咬牙，小声问：“所以你刚刚是……因为他的脸才那么生气？”
唐眷怔了怔，半晌才回答：“一开始是，但后来……不是。”
他顿了顿，眼里好像有一潭深水凝结成冰。
“他的意思是……你母亲的死有问题。”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连偶尔响起的细微窸窣声都没有了。
林娆好像石化的雕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他说的话捋顺：“我……我母亲的死，有问题？”
胸口忽然开始发闷，好像有点喘不过气。
林娆的指尖僵直，恍惚间连她的血液都好像凝结了，一股隐秘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地叫嚣。她有些分不清是她还是“她”，又或者她们已经融为一体，才能让她心里这把冷而凶的火越烧越烈。
她的周身有一瞬间变得很冷，围在她周围的生灵体们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但出于某种莫名的畏惧，他们不敢说话。直到克伦用脑袋轻轻顶了顶她的肩膀，长长的尾巴扫过她的脸颊，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指尖攥紧。
看到她恢复过来，唐眷的眼神微微一松，直起身子探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现在你的比赛最重要，这件事我会去查。接下来我会回夜行者总部，就不跟你们一起行动了，你们小心。”
后面的话是对洛嘉说的。洛嘉“嗯”了一声应下来，站直身子，垂落的黑发微微一晃：“知道了，你也注意。”
她伸手轻轻按住了林娆的肩膀，低头看她：“你的融合怎么样？”
林娆似乎还有些恍惚，秦惊鸾推了推她的手臂，她迟钝地眨眨眼，回答：“……对那部分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但是副作用还没有消失，有时候会发作，可能会暂时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洛嘉和唐眷同时皱起眉头，林娆抬起头看向他们，洛嘉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声音低了低，“团队赛每天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直播的……”
郗鹊看出他们的担心，轻声说：“没关系，我们都会守着她的。”
“嗯，团队赛的时候就是一起行动了，我们都会注意的。”秦惊鸾也站了起来，她扫了一眼自己的队友们，扭头看着林娆笑了笑：“娆娆发作的时候表现也不明显，大不了我们把她围在中间就是了，这么多人还能挡不住她？”
林娆慢慢眨了眨眼，目光在队友们——尤其是有机甲的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人高马大杵在旁边的芬里尔和芬达，以及变成生命体形态的啾啾、布丁……
好嘛，这哪能挡不住，这都能直接把她淹了。
不过确实，她发作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感觉很糟糕，外人看上去大多只会以为她睡着了或者昏倒了。
因为是给学生们举办的联赛，所以比赛地区应该也会选那些没有高等虫族的，只要不是到那种要搏命的时刻，她就不至于暴露那些明显的虫化特征，正常状态下的她和队友们配合打虫族已经绰绰有余。
“没关系，我会尽量控制住的……每次昏迷的时间已经不算长了，用不了多久，实在不行……我就进艾塔的驾驶舱。”
她反过来安抚唐眷和洛嘉，说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目光灼灼地看向艾塔，艾塔那架机甲很漂亮，她见过之后就有点眼馋，可她不会开，一方面是没好意思问，另一方面总是忘记，所以到现在还没上去过。
艾塔似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很快就露出点了然的神色，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星星点点的细微笑意：“可以。”
她的机甲驾驶舱比较宽敞，除了她之外可以再容纳一个人，芬里尔那样的体型可能进不来，但是进一个林娆完全没问题。
“看，没问题，不用担心我。”林娆笑了笑，唐眷轻轻松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好吧……既然如此，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他再次摸了摸林娆的发顶，缓慢地扫了一圈站在一起的学生们：“……我就先走了，你们都加油。”
科洛“啊”了一声：“这就走啊？”
唐眷回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没有丝毫凝滞：“嗯，早点回去。”
知道了那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