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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见面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撂挑子,家里出了啥事啦?”姜水清觉得厉逹的变化也太突然了,有点不可思议,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厉逹就低着头不说话,静默了好长时间,两个男人就在那里挺着,后来厉逹觉得不说不行了,发发牢骚可以,真的要撂挑子还不是时候,就喃喃着说,“哎,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还不都是钱闹的!你说过去在矿上,基本工资都一样,可是奖金高哇,再说了矿上的福利多,只要回家总是能带回家一些东西,娘儿们家见了就欢喜。可是现在不行了,待在村子里,除了工资啥也没有,孩儿他娘就天天唠叨,这不是昨天又给我闹了一场,跑回娘家去了!”

姜水清听说是这事儿,他心里颇有同感。一年前他当县长,就是不贪污不受贿,可是整天有人往家里送些小东西,一条烟,两瓶酒,一点儿山货,从来没有断过,可是这一年他也同样只是干巴巴的工资收入。就是给老爸弄的这个公墓,还是人家水红出了一半的钱。那天水红走后妈妈拿出五万块给水清,他还是以为是妈妈要贴补他的,就想推辞,可是妈妈说这是水红的心意,应该出的,那时候他口袋里也是空空的,也就无奈地接了。如今听到厉逹说出来他在家里的囧况,姜水清确实是深有体会。

“你是队长,你提个意见,我们大家议议,看看怎么提高我们村干部的收入?”姜水清想听听厉逹的想法。

“按理说,眼下的工资也不算低了,比起郝发财他们多了不少。可是和过去在矿上的时候确实少了点。我也分析了一下,主要少的一大块还是福利。这个很容易,我们也可以在村子里实行一部分福利,花不了太多的钱,就是年终奖这一块,是大头,要是按照煤矿上的政策可是一大笔钱呢!”

“能有多少?你家里后院失火,他家里后院失火,每天村干部不能安心工作,每个人都想着撂挑子,这工作可咋做?说吧,我看你肯定是有了具体想法,说出来我听听,这不是为了你自己,其他村干部也一样,可以改善一下收入待遇。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为的是啥,队里的社员收入增加了,当然我们也希望增加收入,过上幸福的日子,你说对不对?”

这还用问,肯定没错,厉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是要是让他直接说出来心底里的方案,他还是有点儿羞于出口,好像是在为自己争利益,这不是他厉逹做人的原则。

“说不说,不说我还有事儿忙呢?”姜水清就吓唬他。

“这个,过去在煤矿的时候不是每年你都给定了目标,达到目标了有个奖励标准,超过了同样有个比例。不知道村干部是不是也可以适当考虑一下?”厉逹还是憋不住说了,否则他担心这样回去了,怎么去她娘家叫她回来呢。

“这个想法牵涉面大了,煤矿和其它地方不一样,可以这样考虑。可是清水公司这些坐办公室的人怎么办,一旦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你看吧,这些人肯定会闹起来的。要不这样,你先和几个村干部通口气,弄出一个粗线条的方案,这不是马上该过年了,到时候我们碰头的时候,拿出来听听大家的看法。”

厉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姜水清就站起来准备出去,可是看到厉逹依然坐在那里不动,似乎还有话讲,就说,“还有啥事儿?”

“几分钟,你听我说说旅游项目的进展情况,中不?”

“我看你过来就是要说这个项目的吧?”姜水清笑了,刚才肯定是他一问家里的事情,让厉逹把这个重要的事情落在了后头。

“各方面还算是比较满意。酒店和娱乐设施基础都做好了,就等着开春了,天气暖和,立马就可以建起来。也就是三五个月的时间,等到今年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就可以对外开放了。眼下最大的困难还是那个老问题,”

“啥老问题,你能不能别这么墨迹,中不中?”姜水清知道啥问题,可是他还是要等厉逹亲口说出来,如今他可是领导,不能总是靠在姜水清这里。

“村里两个队,后面的人家叫组,虽说有个组长,可是那个国辉整天就见不着人影。我找了魏队长,他现在是除了大庙的事儿,别的啥球都不管。你说这样咱们古村落项目怎么往前推。可是根据过去列出的计划进度,开春必须进行修整,否则客人来了,一半这样一半那样,看起来就让人笑话。”

“上次我们不是讨论过吗,实在不行,就把两个生产队合并起来,也许现在到了必须这样做的时候了!”

“我觉得真要是这样做,恐怕问题还会很多,不要说人家愿意不愿意,就我们自己队里的社员估计都反对!”

“你问过了?”姜水清觉得有点想不通,合并起来也不会影响自己生产队的社员的收入和待遇。

“别人我不知道,就是几个生产队的干部,都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的。要不,等过几天不是要开会吗,你自己问问。”

姜水清觉得很无奈,要想合并整个村子,确实牵涉面很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可是不进行,古村落改造就没法进行下去。“这样吧,你先把宾馆酒店项目搞起来,千万不要往后拖了,关于合并的事儿我们大家都想一想,弄出来一个大方案以后,再征求大家的意见。该过年了,让大家安安心心过年吧,一旦说出来要合并,村子里非得乱了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下有警笛声,姜水清和厉逹都不约而同朝外面看,发现一拉溜三辆警车开了进来。姜水清就有点警觉,难道自己公司的人违反了什么规定,警方过来抓人?他赶紧出来,站在栏杆旁,可是他看到这些车,停在楼下,那阵势不大像抓人的。就见车里人下来,正在朝楼梯口走去。

“你们找谁?”姜水清听到小川的声音。

“找姜县长!”

“这里没有姜县长,只有一个姜总!”小川也挺厉害的,丝毫没有半点畏惧警察的意思。

“对,就是找姜总!”

姜水清听出来了,这些人过来应该没有多少恶意,就走到楼梯口,朝下叫了一声,“小川,让警察同志上来!”

两个警官上来,姜水清见了面熟,可是叫不出名字来,而那警官见到姜水清却是毕恭毕敬地,先是叫了一声姜县长,紧接着就是礼貌地跟姜水清握手,几个人打了招呼,走进一个会议室。小川上来给大家倒茶,然后就站在门口候着。

“姜县长,我们过来,打扰你了。”一个警官说。

“不打扰,配合警察的工作是一个公民的义务。”姜水清呵呵笑着。

“这样子,前一阶段,调查你喝醉酒被撞一事,现在多少有了新的进展,我们过来想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还希望你能支持我们的工作!”

听说仍然是关于那天晚上喝完酒被撞的事情,姜水清就觉得这些警察真是闲着没事干,都说了是个意外,可是他们怎么就认为是有人蓄意谋害。可是警方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既然找上门了,姜水清没有理由不配合,“请问吧,我一定会把知道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们。”

“情况是这样的,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天直接开泥头车的人是被一个团伙控制的,可是目前我们找不到这些人这样做的动机。我们对在押的贺仙女以及杨春儿进行了多次审讯和排查,各种证据证明她们没有能力和时间来实施这个行动。这样,过去一段时间等于我们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后来我们重新梳理了整个事件的过程,重新对这次撞车事件进行了定位,所以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知道你的看法。在你们清水公司以外,你个人有没有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的?譬如说,你当县长的时候,还有你在戈庄煤矿当矿长的时候,甚至更早,你当生产队长的时候。”

“警察同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县长了,我身体恢复也不错,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调查这些事情?”姜水清不能理解,所以态度上不自觉地有点抗拒。

“这样给你说吧,我们也不想查,可是这是上面压下来必须查清楚的,具体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你过去是我们的领导,还希望你给予配合。”警察也面露难色。

姜水清就看着这两个警察,想从他们眼神中看出来他们的话是真是假,可是他没有发现任何警察说假话的必要性,所以也就认真对待警察的问题。

“当县长阶段,应该还是会有些矛盾,但是那都是职务责任所在,应该不会上升到个人恩怨。在煤矿承包阶段,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矿上,谈不上和当地农民产生那么深的矛盾。假如说你们的分析是正确的,那次撞车就是要我的命,那么,”就在这个时候,姜水清大脑里,灵光一现,他想到了自己老岳父廖硄死亡时候的事情,他心里就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可是当着警察的面,他还不想说出来什么,于是就继续说,“再往前就是队长,更不会得罪谁了,如今我们村子日子过得都不赖,就是想让他们伤害我都不大可能!”

见到今天谈不出什么结果,警察只有摇摇头,说,“这样,姜县长,你再想想,要是想到什么,随时打电话联络我们。不过,我提醒你一下,这些人要是不抓住,你出入一定要谨慎小心!”

警察离开,姜水清心里就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难道这些人还要给自己来第二回撞车事故吗?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厉逹仍然在那里坐着,只不过好像拿了一个小本子,在那里写写划划,见到水清进来,就说,“警察有事儿?”

“没有,还是毛孩儿叔过去的事儿。怎么样,走吧,我们去看看未来方便面厂的位置吧?”

从工业园回来,厉逹惦记自己老婆孩子,没吃饭匆忙走了。姜水清一个人朝杨春儿那个小院方向走去。他不是想去看那里怎么样,而是想一个人走走想想,到底过去老岳父的那个案子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警察走了以后,他有点心神不宁,虽然他不怕这些混蛋在背地里打黑枪,可是他也不希望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体坏了,自己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实现呢。至少眼下有两个大目标,完成旅游项目投入运营和建设方庄工业园区成了他生活的目标。

走到半路,他忽然停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挂了,然后继续朝着前面走。在走到那个小院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仔细看了一下这个神秘的院落,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结果让廖长有丧了命,如今这个女人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被关在牢房里。他想着,有意无意看着这个大门,似乎他发现,这里仍然有人出入的痕迹,他仔细观察,大门这一次是从里面上了锁的。出于好奇,他就转到了小院的后门,没错,这里也是从里面上锁的。那说明什么呢?说明里面有人!

姜水清有一种冲动,很想过去敲门,可是真的有人,开了门,他说什么呢?再说,杨春儿过去是租了这个院子的,如今她进了牢房,人家不能把房子租给别人吗?这样想,也觉得里面有人住,也就合情合理。姜水清就继续往山边走去,突然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姜水清转身,发现李桐到了,“上车!”

姜水清打开副驾的门,上来,“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还有事跟你说!”

“干嘛这么正经呢?”李桐开车,觉得今天姜水清这么严肃,有点儿不正常。

汽车开到一个无人的荒坡边上,停住,两个人就坐在车里面闲聊,“李桐,你还记得十年前,不,应该是十五年前,我岳父廖硄被害的事情?”

“记得,过去这么久了,早就结案了,你怎么又问起这个?”李桐摸不透姜水清的心思。

“那时候被判刑的几个人?”

“好像是三个吧!那个张主任,两个干事!估计他们应该都刑满释放了吧?”

“你和他们还有来往吗?”姜水清立即问。

“这些人跟我没有交情,怎么会有来往?不过,要是找找当年在公社工作的老人,说不了还有人走得近,说不了可以找到他们。怎么,你半晌不夜的,找他们干啥?”

于是姜水清就把警察今天过来找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就问,“李桐,你觉得这可能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要找我报仇?”

“如果纯粹是这几个人,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样做风险太大,一旦被抓,就是要掉脑袋的。如果警方判断正确,那说明背后一定有利益牵连。”

说到利益,姜水清能够想到的就是最近收购的那几个煤矿,可是这些事情都不是他直接出面的,再说这些都是公开的,是政府书面招标评标,几乎都是透明的,他们凭什么对我姜水清本人记仇呢?再说,最后不是也让出去了一个煤矿吗?姜水清想不通。可是除了煤矿,在利益方面,他也没有别的仇人呀?

两个好朋友说了半天,最后同意李桐出面寻找一下当年被判刑的张主任和那两个干事。如果可能,姜水清很想当面见见,弄清楚这里面的真实情况。

一起吃了饭,分手。

今年年终会议没有在方庄村召开,而是所有人到了清水公司的办公室来,这里环境设施好一些,干净,大气,有空调,同时开会的时候还有专人给送上茶水。会议开始之前,大家很难碰到一起,虽然大部分都是方庄村的人,相互也很熟悉,可是如今每个人都负责一大摊子的事儿,平常真是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今天聚集在这里,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说笑笑,像是一家人。

不一会儿,厉逹和姜水清进来,厉逹坐在主位,姜水清坐在他的下手,大家看了看,心里就笑了笑。

“开会了,今天会议两个阶段,首先我们总结一下我们今年各单位的业绩和明年的计划,估计需要一天时间。明天我们继续在这里开会,上午是管理小组开会,下午还是这个会议室,开大会,晚上是正式宴会。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厉逹说完,看看大家,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这样会议就按部就班地进行。先是三个煤矿的矿长分别做了汇报,然后是水泥厂,接下来是煤炭销售公司,运输部,最后是旅游项目筹备处。等到会议结束,厉逹代表村子里,把粮食生产这一块也简单地通报了一下。这样一天的会议就算结束了。

晚上公司没有组织宴会,只是部分人单独配对出去喝酒,姜水清谁也没有跟他们出去,而是自己一散会直接回家,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因为第二天上午管理小组会议才是真正的重心。

“水清回来没有?”亓步统进来,就问。

“楼上呢!”岳母说。“别上去,我看他忙得很!有事儿一会儿吃饭了再说!”

亓步统收回他在楼梯上的一只脚,退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正要打开电视,岳母娘过来说,“先别开电视,会打扰他的。”

亓步统看看岳母娘,觉得她也真是太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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