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廖凤来了,同时她男人亓步统也被召唤来了,看到娘这个样子,就指着老三老四的鼻子问罪,“你们也这么大了,这是怎么照顾咱娘的?娘生病了,也不给我说一声,一直等到不中了,才去叫我?”
“凤,小声点儿,妹夫听到不好!”亓步统就拦了一句。
“廖凤,不要在这儿摆你老大的威风,平常也不见你来一趟看看咱娘。偶尔就是来了,简直就像搬家一样,哪一次走不是带得拿不动。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不中,你过来照顾娘吧,反正你最孝顺!”廖朤可不是过去的廖朤,哪能被大姐吓住的。
“我可以来,可是我的两个孩子你给我带呀?还有我在队里挣工分吃饭,我来了你给口粮呀?”廖凤也不示弱,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早都练出来了。这女人要是不当娘,根本也不会这么厉害,一旦当了娘,肯定就变得凶残多了,也许这就是女性的本能,她不是自身安全的需求,而是为了孩子才养成的习惯。
娘在病床上,完全听懂了这些闺女们的争吵,就哇啦哇啦叫,廖静听懂了娘的意思,就说,“大姐三姐,娘说了,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她听了烦!”
“老四,我还没说你呢,家里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你怎么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呢?是不是在学校没有好好学习,像别的小孩儿一样,净是课堂上捣乱了!”
“你胡说!”老四毕竟年纪小,听了大姐这样说她,哇一声哭了。
姜水清透过自己窗户也多少听到几句廖凤的话,可是他没有把她当回事儿,他知道大姐过来看到娘这个状况,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所以她发脾气就让她发好了,发完了,也就好受一点。再说了,毕竟一匝没有四指近,既然她们三姐妹都在,就让她们说去吧!可是当他听到哭声的时候,他不能继续装作不知道,立马从屋里出来,来到堂屋,“老四,这怎么还哭上了?”
“都是大姐她不讲理,侮辱我!”廖静告状。
“还说呢,自己不嫌磕碜得慌。”这个廖凤真的没有大姐的样子,家里这种情况,还到处煞气,姜水清看了觉得不是滋味,不过他忍着,他知道自己不能跟大姐对着干。“大姐,老四上学的事儿已经安排好了,过几天开学我就陪她去报到!”
“水清,你说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咋就不给我说一声呢?”这个廖凤就像是车鼓轮一样,把话又说回来了。
“大姐,都是我不对。娘得病的时候,是晚上,情况紧急,我们直接去了卫生院。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还有,当时廖平她,”
“别说她!”廖朤听到姐夫哥说廖平,直接就打断。
“什么,廖平回来了,她人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连我这个大姐都见一面?”不提廖平倒还罢了,结果再次被廖凤抓住把柄,第二波攻击来了。
“廖凤,你回家来发什么酒疯,廖平是回来了,可是在家就一会儿,走了。还有,她回来干啥的你知道吗?我告诉你,她回来是跟我哥离婚的,你不是大姐吗,你怎么不出面管管呢?”廖朤这么一喊叫,廖凤多少刹了车,她看看水清,半天才说,“水清,这是真的吗?”
水清点点头。
“你们这是要干啥呀,你们的日子要比我们好过一百倍,怎么还闹起离婚呢?不行,我要是见了老二,我非搧她一把掌不可!”对于廖平和姜水清离婚,看来廖凤和大家的态度一样,极端地痛恨。
“不用了,我已经替大家搧了两巴掌!”廖朤解气地说。
正是由于姜水清离婚的事儿,算是让这家老大止住了咆哮。他们几个大人出来坐在堂屋里,姜水清就说,“大姐,我叫老三请你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水清,你不会因为和老二离婚了,不在咱家了吧?”廖凤脑子还没坏,这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大姐,看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嫁到咱家的上门女婿吗,那我就是廖家的人。娘这一辈子我都养活的。只是实际情况,你看过几天老三老四都要去学校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水清,不要说家里,就是生产队还有煤窑那一大摊子足够你忙活了。”亓步统也赶紧插上一句话,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廖凤还是瞪了一眼,那意思很明白,这里是我娘家。事实上,亓步统从结婚以来,只要是在廖家,他从来都是见到她们姊妹们聊天说话,或者跟父母谈家里的事儿,都是一个人偷偷躲开,他非常清楚,这个家里,他是外人,没有说话权,也没有表决权。
“听我兄弟说!”廖凤知道水清有话要讲。
“大姐,你看我的想法,不一定对,但是我还是要说,毕竟娘是我们大家的娘。这廖平不只是离婚那么简单,她可能是到了国外去定居。你说几万里路,总不能说回来就回来吧?下面两个妹子,正是读书的时候,肯定也不能中断学业回家照顾咱娘。那么也只有你和我咱们几个了。”
“水清,你就说吧,有啥想法,都说出来!中,我就办,不中再说再商量!”廖凤不想听水清这么墨迹讲一大堆大道理。
“那好,我就说了!”姜水清毕竟是面对家里排行老大的廖凤,所以他不紧不慢不像在队里那样只是发号施令,“如今姐夫也在咱煤窑上稳定了,姐夫家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我说能不能考虑你们搬到方庄村来住,这样,”
“水清,这怎么行?要是步统他搬过来,住在咱们村里,那不成了倒插门女婿了吗?”这个廖凤真是一时清楚一时糊涂,当着姜水清的面瞧不起倒插门女婿,她这是啥意思呀?
“真是个娘儿们!”亓步统为了给水清面子,就小声骂了一句。幸亏廖凤没当回事儿。
“没事儿,大姐说的没错,确实会给人这么一种感觉。可是我不是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吗,咱爹同意的,不改姓,两头跑着,再说了我们家也就我一个儿子,工作和生活的需要,习惯了,没人会瞧不起的。”
“我看水清讲得有道理,咱们村里那么穷,总不能把娘接到咱们家住吧?”亓步统又说。
廖凤低头思考,不管她怎么生气,怎么抱怨,可是爹走了,只有娘这一个长辈,她还是很心疼娘的,这一点她的基本人性还在。所以她想了半天,才说,“要不等我回去跟步统他爹说说看,再做决定?还有,水清,要是我来了,算是咱们队里的社员呢,还是暂时住在这里?”
“大姐,生活费和口粮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就是两个外甥上学,我也能安排。只要你人过来伺候咱娘就好!”
见到这个外姓的男人,已经和自己亲妹子离婚的男人,这么考虑廖家的事情,廖凤开始觉得自己真是太小气,所以她就表态,“那好吧,我这就回去跟我公公商量去!”
家里事儿有了一个眉目,姜水清准备去魏长顺家找找他,说说看他那个儿媳妇贺仙女的事情,可是还没出门,电话响起来,他过去接了,就听到厉逹的声音,“队长,你知道不?刚才建立媳妇过来找我可说是她接到了公社的通知,让她立马到公社报到!”
“去公社报到?干啥呢?”姜水清觉得很蹊跷。
“她说是要参加一个什么矿产资源普查培训班,这事儿你同意了吗?”
“说没说多长时间?”
“不知道!”
“好吧,我知道了,等我消息!”
姜水清就琢磨,怎么会不经过他直接通知到贺仙女本人呢?这到底是谁通知的呢?难道会是代主任一直在跟这个贺仙女有联系吗?
姜水清想不明白,打电话给李桐,“喂,公社要搞一个什么资源普查培训吗?”
“哦,对呀,不是公社搞的,是县里来人搞的,咱们这里是个点儿。我已经直接通知了你们煤矿那里,派一个人过来参加培训!怎么了,你不知道哇?”
“代主任知道吗?”
“代主任怎么能不知道,所有参加培训的学员名单都是他批准的。”
“那好,你忙吧!”
“别急,国庆节,记着,来我这里喝喜酒!”最后李桐补充了一句。
撂下电话,姜水清觉得看来这个代主任和贺仙女的关系应该不像代主任给他解释的那样,肯定后来他们之间还有联系,否则这次培训的名单不通过村里就直接点名要贺仙女去参加呢?
姜水清还是去了魏长顺家,大门屋门都敞开着,可是姜水清在院子里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准备出来,才听到从房子后面有人咳嗽,姜水清知道这是厕所的地方,他又返转身,见到魏长顺系着裤腰带往外走,“原来是水清啊!”
魏长顺一如既往热情,“来,屋里坐!”
“都去地了?”
“没有,你婶子去送小儿子上学去了,今年这不是考上了高中,俺魏家就靠这一个小的,多读点书,将来给家里祖宗撑门面呢!”
“啊,建中考上公社高中了,行,有出息!”
“说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我都不敢过去打搅你。你这是咋打算的?”
“你是指啥呀 ?”姜水清没明白魏长顺含糊的意思。
“跟廖家没了关系,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吗?”魏长顺点了一下。
“你说这个呀。当初我不是答应过俺爹,说啥也要负责他二老的养老送终吗,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哇!”
“嗯,你这孩子,讲义气,讲信用,一诺千金。可是,我就是不知道你们生产队时间长了能不能容得下你呢!”魏长顺说的实话,眼下似乎没有多少问题,可是在农村一个生产队也就是那么几个大姓人家,基本上都是排外的,如今队里的发展趋势不错,都知道是在姜水清的领导下才取得,假如哪一天情况不好起来,他们联手驱除姜水清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一步说一步吧!”姜水清还能怎么说。
“说吧,我知道你来肯定不是说这事儿的!”魏长顺这个老狐狸,他对村子里发生的什么事儿都了如指掌。
“建立嫂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姜水清同样也只是点出来。
“这个吗,有点难。按理说,她不走,我魏家也没有撵她走的道理。可是你知道这个女人守不住妇道,我也不好为她说话。所以我的意见就是听天由命吧!”
“长顺叔,那就是说,她要是愿意就继续住在你们这里,你不会赶她,对吧?”
“水清,你觉得我能赶她吗,要是那样,我魏长顺成啥人了!”
姜水清明白了,看来贺仙女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水分,也许真是有人让她走,可是那不是魏长顺这个家长的态度。
“水清,都是上次建立媳妇的事儿,弄得我很被动。如今到公社开会,见了代主任都没法张嘴打招呼。你跟代主任关系好,给我说几句话,我真没别的意思,她如今是一个寡妇,是我魏家的媳妇,我不管不行,管了,又落个里外不是人吗?”
“长顺叔,兴许那件事是一个误会呢!代主任我还是比较熟悉,因为煤窑的事儿,接触多一点,你想想看,他给咱们那里修路,还给煤窑上装了电话,接着就是秋天准备挖的机井,这都是为咱们村着想的。你觉得他那么一个大干部,会干出那么不要脸的事儿吗?”
“水清,误会不误会,已经过去了,不提了。俺家的儿媳妇我知道,这是俺建立不在了,我说几句不好听的话,作为老公公不该说,可是咱们都是队长,她到底咋样,我们心中有数。”
看来这个魏长顺不再抱怨代主任了,可是把这笔账还是记在了自己儿媳妇身上。
态度既然明朗了,姜水清告别出来,他觉得既然贺仙女愿意去公社那就让他去吧,反正出去多认识一些人也不是啥坏处。假如有一天,她真的改嫁了,那对魏长顺来说对方庄煤矿来说都会是一件好事儿。既然这样定了,姜水清就到了煤矿,他要当面跟这个寡妇嫂子谈谈。
先是去了矿长办公室,那里是他的地盘,其实办公室很大,除了销售科是单独一个房间,其它部门都在这里办公,厉逹在这里,席爱军也在这里,就是四楞子负责的后勤也在这里。
“水清,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准备去请你了!”一见面厉逹就说。
“这是怎么了,有事儿?”姜水清觉得奇怪,过去厉逹不是这样子的,一贯是在煤窑上兢兢业业的。
“厉逹主任是着急回去照顾嫂子的!”四楞子就大声说。
“嫂子怎么了,不舒服了?”姜水清也马上关心地问。可是他刚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弄得姜水清一个大红脸。
“水清,你嫂子他这几天就要生了。我这不是需要回去照应一下。”厉逹解释说。
“也不是第一胎,这女人生孩子第一胎难点儿,第二胎自己都能接生!”屋里还有一位厨房里的帮厨,也是村子里来的,上了一点年纪,就这样说。
“不管第几胎,都应该回去看看。你回去吧,这几天我在这里照应着!”
“那谁去参加培训班的事情咋弄?”厉逹临走还是关心一下工作,不过,他不想直接提贺仙女的名字。
“嗯,我等会儿去跟她说!”两个人就这样打哑谜。
既然姜水清在这里坐镇,厉逹就赶紧去寝室收拾东西,立马回家看望媳妇。他家里也是只有他一个男孩儿,三个姐姐都出嫁了,父母亲都靠这个媳妇伺候着,所以厉逹对这个媳妇还是挺感激的。虽然这些年分开的多团聚的少,可是毕竟他是煤窑上的二把手,在村子里日子过得比不上廖家和魏家,但是也算是有滋有味的那种。只是他一直盼望自己赶紧生个小子,否则老大是闺女,老二如果再是闺女,那他们厉家到了他这一辈就要绝后了。这也是厉逹很操心老婆生孩子的另外一个原因,他期待着这一次一定是儿子呢!
看着厉逹离开,姜水清没有马上去销售科,而是围着矿区转了一圈,给大家打个招呼,然后才来到销售科,见到小鹏和贺仙女在,姜水清就说,“你们头呢?”
“你说毛孩儿叔呀,他不是去石墨场送煤了吗,这次他亲自押车,他想看看石墨场到底有多大!”小鹏赶紧说。
“县里的客户有没有增加?”
“我谈了两个小户,刚开始试用,量都不大!”小鹏报告。
“嫂子,你那里呢?”
“我不管联系客户,这是毛孩儿叔分的工作,我的任务就是接单发货,跟踪回款。完了!”
“哦,这样啊!”姜水清好像是第一次听到销售科三个人这样分工。
“队长,我也想联系业务。我觉得,”贺仙女想说啥,可是看看小鹏,就没说。
姜水清能够理解这个嫂子没有说完的话,不过他今天来不是谈销售科工作的事儿,他就说,“小鹏,去找会计,你们一起整理一下最近这个月的销售报表,一会儿送到我办公桌上,我跟建立嫂子谈点事儿!”
小鹏不乐意出去,可是面对姜水清他也不得不离开。
“嫂子,最近见到代主任没有?”姜水清既然是叫嫂子的,所以这种话也就是当成玩笑话。
“你怎么也开这种玩笑?代主任不是说那件事都过去了,那就是一个误会。”贺仙女无形中暴露了她仍然和代主任有联系。
“李桐通知你去参加资源调查培训班的?”
“对,公社的那个李干事、我还高兴呢,公社怎么会选我去参加这样的培训。可是看样子,厉主任不大同意?”
“没有不同意。厉主任只是要跟我打个招呼。今天我过来就是正式通知你去参加这个培训班。不过走之前,一定要把这里的工作给小鹏交代一下,避免你人走了,联系起来不方便,工作上接续不下来!”
“姜队长,你怎么就像女人一样,我也不是去十万八千里不回来了,不就是去公社吗,要是有事儿,你随时叫我,我随时回来。”姜水清听了总觉得这个女人干那点儿跟单的事儿,有点屈才了,在她身上多少有点席爱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