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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树微微蹙了柳眉,再次疑惑地打量她,感觉眼前有丝丝缕缕的记忆飘过,但总是捉不住。
凤九歌扭身,又一溜小跑回去,揪了一个人过来,连声催促:“七皇叔快点,就是你这个婆娘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
夜放?
花千树紧张地打量他,见他被凤九歌一路拖进来,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冷眉冷眼,多少带着一点无奈和宠溺。
看起来已经是完全康复,身子无恙了。
好久不见,众人全都激动地站起身来齐声请安,热情地嘘寒问暖。
夜放淡淡地看了花千树一眼:“本王身子已然无恙。怎么,花姨娘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花千树好生生地又被挑理,干笑两声:“只是满怀惊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凤九歌扭脸:“你生病了吗?”
夜放郑重其事点头:“对,受伤了。”
“轻伤不下战场!”凤九歌并不关心他的身体,而是刁蛮地道:“即便是受伤了也要帮我!”
而她胳膊挎在夜放的手臂之间,仰着脸,满脸的殷切,令花千树心里不由就是一动,立即脱口而出:“是你!”
原来是她!
她竟然是侯府的九歌郡主!
当初怎么会跑去那种烟花之地?
花千树与夜放的初次相见,便是因为这个一脸烂漫天真的少女。
那时候花家还没有出事,自己正是横行无忌的时候,竟然大胆偷偷跑去了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浮生阁。
就是因为柳江权无意间说了一句,浮生阁里美人如云,全都才艺双全,魅惑人间。
她没有怀疑柳江权如何会知道,只是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识一番。
她肯定是不服气的。女扮男装,还是一身最为招摇的新郎官的喜服颜色。
那一夜,正好赶上浮生阁有新来的姑娘,浓妆艳抹,在台上叫卖初、夜,整个浮生阁的大堂里兽血沸腾,人声鼎沸。
鸨娘命人在高台上竖起一架一人高的澹白屏风。
新来的姑娘们全都一身薄如蝉翼的轻纱。被推到了屏风之后,待价而沽。
身后红烛猎猎,穿透身上纱衣,就在屏风上勾勒出几抹勾魂摄魄的朦胧身影。
俗话说:月下影,隔帘形,一时间台下众人一片嘈杂喝彩之声。
花千树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一双眼睛慌乱得不知道往哪里搁。往左面瞟,一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怀里搂着一位姐儿,手上正不规矩,往右瞅,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正满口污言秽语,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瞅着就不干净。
台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叫嚷,让老鸨赶紧撤去屏风,好先睹为快。
鸨娘左右逢源,笑得得意,猝不及防地就一把推开了遮挡在少女们面前的屏风。
台上一片尖叫,少女们惊慌失措地抱紧自己的双肩,瑟瑟发抖。
她们身披薄纱,被身后亮堂堂的烛光映照,几乎纤毫毕现。
当时满堂皆静,就连二楼雅室里都有酒盏倾翻落地之声,众人屏住呼吸,踮起脚尖,争相先睹为快。
当时这个小丫头就站在台上,被厚重的脂粉改变了原本的样貌,一身风尘之气的打扮使得原本稚嫩的她显得成熟起来。
正是千钧一发,水袖一旋,漾起一阵清风,自身后烛火之上瞬息扫过,那火焰来不及跳跃就陷入了黑暗。
纤手再转,自发鬓上摸下两粒珠子,屈指上弹,高台之上悬挂的两盏挂灯也“噗”地熄灭,女孩子们所站的地方便隐在了暗影里。
宾客也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轮廓,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气。
大家开始起哄,让鸨娘将灯点燃,声浪此起彼伏。
鸨娘自一旁挑过一盏灯笼,在少女们脸前一晃而过,随即便吹熄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花千树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这个少女的样貌,说是沉鱼落雁一点也不为过。厚重的脂粉也掩藏不住她犹如朝花带露的清纯水嫩,在一群少女中间瞬间脱颖而出,艳惊四座。
台下诸人已经是血脉偾张,跃跃欲试,大有群起而攻之的势头。
鸨娘得意,狮子大开口,将银子抬得老高,喊出了天价。
看客们也互不相让,水涨船高,无数双色眯眯的眼睛就在她朦胧的身段上流连忘返。
台上那小丫头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笑吟吟的,似乎是在看别人的热闹。
花千树当时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丫头,机灵,急智,淡定,从容,而且看起来还有点身手。
这样的小姑娘若是沦落到风尘里,简直太可惜了。
当时叫价已经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夜,鸨娘笑得合不拢嘴,还在使劲煽动宾客们抬价,甚至于使了挑拨的手段。
花千树不假思索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千两,这个丫头我买了。”
那时候的她就是这么败家。
一般说来,鸨娘买下一个品貌好的丫头,也就是几十两银子。而姑娘们初、夜卖价最高,以后一夜也就是几两银子的赏银。所以两千两银子,真的不低。
这一嗓子就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小丫头更是兴奋地扑闪了两下眼睛。
一时间议论纷纷,许多人在猜度着花千树的身份。
鸨娘欢喜得手舞足蹈,就连坐地起价都忘了,唯恐花千树再反悔:“若是没有客人加价,这位姑娘可就......”
话音未落,自花千树身后骤然翻飞出一件薄烟色锦缎披风,旋转着越过众人头顶,直逼高台,将那小丫头兜头笼罩起来。。
“三千两,这女人我买下了。”
声音不急不徐,却如名剑纯钧出鞘,雍容清冽,深邃尊贵,在浮生阁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而台上少女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一改适才的闲适从容,畏惧地缩了缩肩膀,用那披风将自己连脸都笼罩起来,只露出两只机灵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两圈。
花千树愕然回头,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一位身着烟色锦袍,浑身贵气逼人的男子,负手缓步而至,沉稳冷冽,稳如庭岳。
有道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花千树是个粗人,见了此人,竟然一时词穷,只能暗暗赞叹一声:好一身草菅人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