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两人经常谈起卧龙关。
花千树对于它的认知来源于父兄,顾墨之来源于道听途说。对于它的艰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临近卧龙关,极目之处,都是贫瘠的土地,干枯的草木,还有衣衫褴褛的来往百姓,以及装载着丝绸茶叶的车队。
还未到卧龙关,马车便停下了,抱剑扭过脸来:“公子,前面有人。”
顾墨之撩开车帘,向着前方张望,只见黑压压一片,聚集在城门外,竟都是士兵,而且好大的阵仗!
对面的人也见到了顾墨之的马车,立即有两骑绝尘,径直向着顾墨之的马车而来。到了近前,两人翻身下马:“敢问可是朝廷新任卧龙关总兵顾墨之顾大人?”
顾墨之点头,将令牌拿给二人看:“正是。”
二人翻身拜倒在地:“卧龙关副将蒋彪,沈岩拜见总兵大人,率领我卧龙关所有兵将恭迎总兵大人进城。”
顾墨之微微一笑:“两位大人客气,何须这般劳师动众?辛苦大家久等。”
蒋彪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个粗犷的性子,一开口声若洪钟:“请顾大人检阅。”
这意思就是让顾墨之弃车步行了。
人家出城数里来接,顾墨之当然也不好意思坐在马车里,从众多兵将跟前过去,照面都不打一个。更何况,顾墨之还真的很想见识见识这些被边关风沙磨砺,身经百战的将士风采。
他跃下马车,径直转身,向着车里伸出手来。
花千树没有这样娇气,但是对于顾墨之的好意也不好拒绝,一提裙摆,就袅娜地下了马车。
有了顾墨之庇佑,她已经恢复了原本容貌,一方薄纱遮掩了半张脸,若隐若现。饶是如此,她扬起脸来微微一笑,顾盼生辉,百媚顿生,对面的士兵们也全都看得呆了。
蒋彪鼻端轻哼一声,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花千树懂得这军里的规矩,尤其是边关,将领第一日走马上任,鲜少有携家带口的,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自己并不知道这里的士兵竟然这样热情,直接迎出来数里,自己都没有来得及换一下装束。
与顾墨之同乘一车,又这样堂而皇之地下车,他们一定是误会了!
该不会以为这新上任的总兵大人是个好色之辈吧?
可是这个时候解释,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花千树坦然地下车,一旁抱剑瞠目,小声嘀咕:“我滴个乖乖,以前跟随老爷出门,各名门大派扫地铺毡相迎,就已经觉得很是威风,与眼前这齐刷刷的阵仗相比,还是逊色不少啊。”
顾墨之望着眼前将士,一派从容淡然。
蒋彪与沈岩对望一眼,冲着对面的队伍一挥手:“夹道欢迎顾总兵进城。”
一声令下,队伍井然有序地分作两列,手中刀剑出鞘,阳光下一片雪亮,直逼双目,不能睁眼。
花千树对于这种小阵仗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因此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的坦然。
沈岩对着顾墨之与花千树恭敬地一摆手:“请。”
顾墨之颔首,带着花千树与抱剑,沿着中间让开的夹道向前。
车夫与身后侍卫还未来得及跟上,这分作两列的队伍,就突然流水一般,变幻了阵型,将三人直接围困在阵法之内,前面的通道也堵死了,另外让出两条通道来。
顾墨之并不曾见过这种阵势,心中暗惊,将花千树护在身后:“蒋副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抬眼处,一片雪亮的刀光,晃得人头晕目眩。这扬声说话的声音,竟然好像有回音一般反射回来,听不到外间回话。
顾墨之对此感到陌生,花千树却是胸有成竹。
她自认自己是个草包,不学无术,但是,她却是在操练场上玩捉迷藏长大的,对于这些排兵布阵的阵法那是烂熟于胸,闭着眼睛都能转悠出去。
蒋彪二人分明是想给顾墨之一个下马威。
都说欺软怕硬,这摆明就是觉得顾墨之年轻好欺负。
而顾墨之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不懂行军布阵,所以一举夺魁之后,在殿试考核之时却略逊一筹,只得了榜眼,被南宫家那个草包压了一头。
他心里也明镜一般,知道蒋彪二人的用意,就想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厮杀出一条生路,给二人一点颜色看看。
他转身护住花千树,就想硬碰硬。他顾家的顾家枪可不是吃素的。
花千树却一拽他的袖子:“跟着我走。”
一马当先,带着他与抱剑选了其中一条通道,直行到半路,一指其中一个拦路士兵:“是你自觉让开,还是让你们总兵大人出手?”
这叫文斗,只动嘴皮子不动手。
那士兵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乖乖地退向一旁,让开了一条通道。
而其他士兵见他这里破了关口,立即像游鱼一般,阵型变换,又将三人去路封死。
花千树带着两人七拐八绕,如法炮制,不消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已经走出阵外。
蒋彪与沈岩二人正骑在马上,手中各执一面令旗。
花千树灿然一笑:“你们总兵若不是怕刀剑无眼伤人,就直接先射飞了你们二人手里的令旗了。”
言外之意,就是说,擒贼先擒王,若非是自家弟兄,一支令箭过来,先射杀了指挥官,士兵们乱了阵法,不攻自破,就不用这样费劲了。
这是你家总兵手下留情了。
当然,也周全了顾墨之的脸面。
蒋彪二人是听闻这新走马上任的总兵,乃是一介草莽出身,心里看不起,认定他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所以就刻意布下这阵法,给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
谁想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就被破了阵,两人都有点惊诧,对望一眼,翻身下马,这次不敢小觑,恭敬地向着顾墨之躬身一揖。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顾墨之第一天走马上任,却被自己的下属给了个下马威。
若是那刻意寻衅刁钻多事之人,顾墨之一定不能轻饶,借此理由小惩大诫。可是适才这阵法,顾墨之虽然不懂其中门道,却会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