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色的火炎，是什么...”
吴明用手抚在自己仍留下些许温热的右眼之上，眉毛之下的眼皮处，怔怔地自言自语。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的全身没有知觉，他的思维混乱不堪。
刚刚，他右眼中的世界变得虚白细化，人与物，形与灵，他们的一切似乎都是有迹可循。
然后，他看见白光中跳出了一束金色的小火苗上了那些强盗们的身上。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那么没有预兆。
由下至上，衣服，皮肉，血肉，骨肉，骨灰，一瞬之间，荡然无存。
可就是这一瞬之间的事情，却如村里的皮影戏一般被分解成了一幕幕画面，刻印在了吴明的脑海中。
“呕。”
吴明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些什么想要涌出，而他的喉咙也是无比难受。
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可是这并不管用。他想吐，却吐不出。
“小明，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我们还是要以和为贵，不露锋芒。”
“小明，不要与人争执，他抢你的玩具，你就给他，他会还给你的。”
“小明，你怎么和人打架了，看看你这伤，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此时，小红姐昔日里对吴明的一些教导与他眼前所见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不，不，我竟然，杀...了人。”
吴明抱着头蹲下身，牙齿直哆嗦，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忽地，他发现，他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左膝盖。
没错，他将额头枕在了膝盖上，而他的双目与两膝盖是贴在一起的，照理来讲，他的左眼应当看不见自己的左膝盖。
失了神的吴明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果然，他的左眼能够感受到光线了，而这个世界，在他的左眼当中只不过像是笼罩了一层厚雾。
“做害会让我的左眼复原？”
吴明低语，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我的左眼只是被灵力堵住了，当我右目的力量发散出去，我的左眼自然会复原。”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并不代表吴明的心里阴影就能散去了，或许说，这是他在用正确的解释试图麻痹自己的记忆。
吴明最终还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体十分劳累，有些虚脱。
他捡起了灰衣小弟在挥刀时掉落在地的一两银子，很不幸，另外的那二两银子也被火炎烧掉了。
他也不想继续摘草药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一路上，吴明都是捂着自己的右眼在走路。
虽然他的左眼能看见一丁点东西，可是这完全不能支持他的行动。
所以，他撞到了竹子上很多次，跌倒了很多次。他的旧衣服也破了，膝盖也磨掉了一层皮。
是的，他的右眼让他无比害怕，这是能够做害的右眼。
吴明狼狈地回到了小木屋，手忙脚乱地开了小木屋的锁，径直地走向他的小房间，气喘吁吁地仰躺到了床上，右手紧紧握住了左腕上绑着的发绳。
“冷静，冷静。”
吴明这样告诫自己，忽然，他全身一个哆嗦，昏迷了过去。而他头上的冷汗这才不再流淌。
他伤口的愈合速度却是很快，以至于他膝盖刚被磨掉的皮此时已经长出了脆嫩的新皮。
或是一个时辰，或是更久，天色已经变晚，小木屋虚掩着的门被推动了。
小红甩了甩她仍旧湿哒哒的双手，她的左手上，还有一道口子，是今天刚有的，已经不再流血了。
“奇怪，怎么没点动静，小明不在家吗，他出门应该是会记得锁门的呀。”
小红心中有些忐忑，缓缓地走向吴明的房间。
刚靠近吴明的房间，小红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过去的吴明，而且他的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刚破了几个新洞。
小红心中一动，急忙走到了吴明的床前，发现吴明的呼吸均匀，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她将手放在吴明的额头，发现吴明的额头有些燥热。
原来吴明是有些小发烧，这种程度的病，睡一觉就应该好了吧，她在心中这样想着。
小红打算将吴明的身子摆正，可当她拉开吴明握着左手腕的右手时，她看见了一个本不属于吴明的东西。
她抓着吴明的左手看着他手上绑的那根红绳，怔怔道：“这是，女孩子的发绳。”
此时，小红才发现吴明的床头边还放了一件折叠整齐的蓝色的衣服。
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这件衣服，看着它呆住了约有十来个呼吸，然后才继续摆动着吴明的身体，替他盖上了薄薄的被子。
夜，来了，小红正坐在桌前，手臂撑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而桌上摆的两大碗粥和炒的两道素菜也不知凉了有多久。
忽然，她听到吴明的房间有了动静，便激动地立即跑向了吴明的房间。
“小明，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会发烧？”小红看着坐起身的吴明问道。
吴明却是没有回答小红的问题，他的眼里仍满是惊恐，断断续续地说道：“小红姐，我，杀，人了。”
他和她一直都是苟活于世，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他不知道他和小红说这些，小红会有什么反应。或是和他一样惊恐，又或是从此以后变得怕他？
然而，小红却是没有吴明想象地那般受到惊吓，相反，她一脸平静，像是仅仅把它当成了一件琐事。
“肯定是他想要杀你吧，既然如此，你杀他，为何不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经历得多了，习惯了就好。”
吴明看着小红丝毫未曾变过表情的脸蛋，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的心中终是放下了一个疙瘩。
他的是非观念，全部都源自于小红。
小红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小红，我渴了。”
吴明终于是咧着嘴笑了。小红摸了摸吴明的脑袋，脸上也挂上了微笑，亦如平常。
“外面我煮了粥，你出去喝吧。”
吴明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了放着吃食的桌子，而小红等着吴明出了房间，却又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那放在床上的蓝色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