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阳光浅倦,让人恨不得在自家小院里,眯眼睡一觉。
长安一片生机勃勃。
朱雀大道,人流熙熙攘攘,贩夫走卒,各国商旅,高门大姓家中仆役,或是宫中贵人派出的采办太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在这片海中,如鱼一般,各自游向归宿。
没有人意识到,平静下的长安,正爆发着一场冲突。
做为大唐帝都,冲突每日都在上演。
然而这一次,尤其激烈。
贩夫走卒或许不知,但东市里游走的关陇贵族,高门大姓,消息灵通者,已经知道了朝会上发生的事。
一张张脸,或年轻,或老成,或男人,或女人,无不惊讶、震撼、兴奋的传递着自己所知道的事。
“听说了吗?今日朝会右相李敬玄与都察寺寺卿王知焕,联名弹劾新晋开国县伯,乖乖,有一百多位官员站出来一起弹劾,声势浩大啊!”
“一百多位?这么大声势吗?本朝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了,被弹劾的开国县伯是哪位?”
“开国县伯你都不知道?你是新来长安的吧?”
说话者满脸鄙夷的用眼角扫向提问者。
“开国县伯,就是上个月从蜀中返回长安的,征吐蕃副总管苏大为啊!”
“啊,居然是他!”
“知道厉害了吧!嘿嘿……”说话者洋洋得意,一脸我有内幕消息。
“那这位苏大为,做了开国县伯,怎么还有人弹劾他?这爵位不低吧?”
“何止是不低?自圣人登基,这是独一份!”
说话者得意的吹嘘道:“苏大为征吐蕃后,圣人命其在蜀中治疫,上月返回,圣人亲自下旨,于朱雀长街唱名夸功!你当时一定不在,没看到那热闹,人山人海!”
这话说出,附近十几人顿时被吸引过来。
有些人连生意都不做了。
“老兄,你说说,这开国县伯究竟做了什么事?有何功绩,为何会有那么多官儿弹劾他?”
“我方才见到好多宫中太监策马狂奔,怕不是好兆头吧?”
“谁说不是呢。”
吐消息的中年人,挤了挤眼睛,挤出一脸悲戚状:“我这消息也是听在宫中当值的二大爷的隔壁阿弟的侄儿小王说的,切不可传出去。”
“自然自然,快说快说!”
四周一边催促声。
声浪掀起半天高,把人吓了一跳。
放眼看去,四周不知何时竟聚拢了上百人。
黑鸦鸦一片。
好在透消息的人胆气也壮,不但不觉害怕,反而来劲了。
他撸起衣袖,脸色兴奋的涨红,唾沫横飞道:“不瞒诸位,这消息,也就我这等人才配知道,算是独一份了!”
“大兄若是说得好,我等请你吃酒!”
“好!”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我这消息是听宫中当值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的,要是有事,你们直管找小王,切莫赖我头上。”
众人一齐黑了脸,心想好家伙,这九曲十八弯的关系。
多半是怕担干系。
这人看着粗豪,不过心思倒是多。
“放心放心,我等只想听故事,绝对没有那等无赖贱种,不会有人去告发的。”
中年人一拍大腿:“哎呦,那我可就说啦!”
“快说啊你!!”
围观者已经有人举起沙钵大的拳头。
中年汉子这才挺起胸膛,手舞足蹈的比划道:“这苏大为献名夸功后,圣人与武后封他为开国县伯,有还有意任他做兵部尚书。”
“啊!”
四周围观者一片哗然。
不少挑着担子经过的小贩连担子都抛在一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听汉子讲话。
还有一群牵着骆驼经过的胡商,也听得两耳竖起,两眼瞪大,忘记了赶路。
骆驼在一旁无聊的嚼着干草,发出吭哧的鼻息声。
“那苏大为我听说过,最多不过三十上下,居然就任兵部尚书?这只怕是开国大将才有的荣誉吧?就像那个李……李……”
“你说的是卫国公李靖李药师吧?”
“对对对,还有那个英国公李积!”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
四周传来一片嘘声:“卫国公和英国公任兵部尚书时,年纪可都不轻了。”
中年汉子被人捉虫却是面无惧色,狠狠一拍大腿道:“对啊,这位开国县伯,那岂不是比英国公和卫国公都厉害!这人是有大本事,大运道的。”
看他那么用力拍腿,围观者都有些担心他把自己腿给拍断了。
不过对于他的说法,大部份人还是认可的。
以年纪而论,那开国县伯若真做了兵部尚书,说是超过了英卫二公,也说得过去。
“既然如此受圣人器重,怎么又遭百官弹劾了?”
“说起这件事,那可就不得了,了不得了!”
中年汉子撸了撸袖子,扫视一眼全场。
看到围观者越来越多,心跳加剧,口干舌燥,全身的血都涌上头。
什么禁忌,什么管住嘴,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俗话说人来疯,又叫做好面子。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多人如此关注过。
一时上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激动道:“我这是听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的,这苏大为,居然在含元殿上拒绝了圣人的任命。”
“什么?”
“还有封官都不要的?”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兵部尚书啊,满大唐,能称尚书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么大的馅饼掉在眼前,还有人会拒绝?
怕不是个傻子吧!
“换我我一定会接了,这么大的官儿!”
人群中有人大喊。
结果换来一片轰笑。
“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想当官下辈子赶早吧!”
“投胎是个技术活,你以为人人都有开国县伯那样的运道。”
一番笑骂,有人大声喊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开国县伯为何又遭百官弹劾!!”
“这就说了,这就说了!”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昨晚你们听到动静了吧?我听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昨晚开国伯府上的人,居然冲撞了都察寺的衙门。”
“冲撞了都察寺?”
围观听热闹的百姓一下子脸全黑了。
在长安这几年,谁没听说都察寺的名号。
那可是能让小儿止夜啼的可怕存在。
据说收罗了一大批异人。
还有的说,都察寺全是一群怪人,喜好剖尸,研究些可怕玩意。
还有人传说,都察寺专抓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抓进去,就用数十种酷刑伺候。
就连传说里吃人不透骨头的那些妖物,诡异,进了都察寺的手,也要被切成碎碎的零件,拆散了去研究。
对于长安百姓来说,那些穿着黑袍,终日行走在黑暗下都察寺的人,一个个仿佛幽灵鬼魅一般。
诡异如何恐怖,大部份人没见过。
可都察寺的吊诡传说,那可就多了去了。
中年汉子一拍肿胀的大腿,刚想继续说,只听一片尖叫怒吼,四周人群如风卷残云般,狼狈逃蹿。
四周烟尘滚滚,竟是转瞬间做鸟兽散。
原地只留下不知是谁的破鞋,破碗,还有一匹无主的骆驼,干巴巴的嚼着草料,瞪着无辜的眼睛,呆萌的看着中年汉子。
“直……直娘贼,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中年汉子手举在半空中,一脸呆滞。
……
茶香袅袅。
满室生香。
苏大为举起茶壶,手腕微旋。
茶汤在壶中被暗劲推动,连转数圈。
尔后他手腕一抬,一道碧绿的水线,从古拙的壶嘴倾出,笔直的注入桌上的茶杯。
杯,一共有四个。
分别属于苏大为自己、安文生、李博,还有刚刚结束轮值,匆匆赶来的苏庆节。
狮子身上穿戴着鱼鳞玄铁甲,双肩兽吞做狮口状,腰间束带扣头为开明兽。
胸前护心镜光滑锃亮,左手捧着头盔,额头上,凌乱而野性的发丝下,微见汗渍。
天知道,他为了能入苏府,费了多少功夫。
以继承苏定方邢国公的身份,都无法说动守门的武候放行。
最后被逼无奈,凭异人身手,从偏门偷潜入来。
这还是把守四门的异人和武候知他身份,没有深究。
到底是欠下人情了。
“狮子,你这身铠不错,新制的吗?”
苏大为嘴里说着,手里却丝毫不乱。
水线从一个个杯口划过,不溅一丝茶汤溅出。
要做到这一手,没几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而在整个茶道里,既要兼顾稳,又要兼顾雅,要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悠然自得,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一切,在苏大为的手里,只是信手拈来。
茶汤倒满八分,苏大为手腕一抖,水线收起。
一壶茶刚好倒完四杯。
他放下茶壶,伸手示意屋中四人:“请茶。”
“请什么请,别请了。”
苏庆节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意道:“你知不知道,今日都察寺卿王知焕弹劾你纵奴行凶,冲撞都察寺?”
“呃,不知道。”
苏大为举起茶杯,向同样伸手拿起茶杯的安文生示意了一下。
李博在一旁苦笑着,想拿茶,又看了一眼苏庆节。
最终还是犹豫着碰了碰茶杯,把杯捧在手里。
却不急着喝,而是一脸苦涩。
大祸临头的感脚。
“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右相弹劾你纵容弟子,徇私枉法,私自提出死牢中的死囚,弹劾你枉顾法纪,败坏大唐律?你知不知道!”
“不知。”
李博脸色微变。
右相这个弹劾,罪名更重了。
冲撞都察寺,李治就算生气,也未必会要苏大为的命。
但败坏大唐律……
哪怕是李治和武媚娘,也无法包庇。
律法,这是朝廷的规矩,帝王岂能因一人而坏天下公器?
“那你知不知道,大朝会上,有上百位官员弹劾你纵容恶仆,声誉败坏!德不配位!有损大唐!”
“不知。”
苏大为轻轻吹了吹茶汤,放在唇边微抿了一口。
只觉入齿甘甜,清爽无比。
“你还喝!”
苏庆节“咣”地一声,将头盔砸在桌上,震得茶壶小炉一齐跳起。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苏大为双眼看向暴怒的苏庆节,向他温和道:“你阿爷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为将者,不可因怒而兴兵,每逢大事有静气。”
“你还有提我阿爷,我阿爷在时,做事有你这般嚣张跋扈?”
苏庆节脸色铁青咆哮道:“他若是当年知道你这般行事,只怕也不敢传兵法与你!”
“哎,你先冷静一下。”
苏大为失笑摇头,将属于苏庆节的茶杯,推向他。
方才狮子暴怒砸桌,幸亏安文生暗运巧劲,稳住了茶杯。
一滴茶水也没洒。
安文生在一旁眯着细长的眼睛,一副老神在在道:“狮子,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阿弥吗?”
“我自然了解他!”
“你何时看他吃亏过?”
“呃……”苏庆节舌头打了个突,后面的话噎住。
苏大为这小子,这些年,好像还真没吃过什么亏。
当年的长孙无忌倒了。
军中的敌人,一个个被他踏平了。
那些各国的秘谍、异人、诡异,也纷纷败在他的手上。
杀李大勇的百济道琛,被他亲手击碎丹田,将骨节寸寸捏断。
坏了人家的道基,又拖到李大勇的衣冠墓前,一刀袅首。
这么多年,有谁占了苏大为的便宜?
好像真的没谁。
硬要说,也就是圣人让苏大为收敛一些吧。
“可是这次圣人……”
苏大为将茶杯一推:“喝茶,喝了茶,再说话。”
苏庆节看看他,看看眼前的碧绿茶汤,热腾腾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看老神在在的安文生,看看皱眉苦笑的李博。
当真看不透苏大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种时候了,阿弥难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扭转圣人的心意?
“我是用尽全力,才抢先一步赶到的,只怕圣人的传旨太监马上要到了。”
“喝茶吧。”
苏大为向茶杯指了指。
苏庆节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此时只得全数压下,拈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是什么滋味,他是全然不知。
苏大为若被圣人治罪,那他们这个圈子,将倾塌大半。
不,主心骨没了。
今后兄弟们只会风流云散吧?
再想像之前那样,齐聚一堂,喝酒叙话,只怕是休想了。
一想到此,苏庆节又感觉心脏在激跳。
尉迟宝琳、程处嗣他们只怕还要晚一点才收到消息。
薛礼驻扎城外,即日出征,收到消息更晚。
还有阿史那道真、娄师德、黑齿常之他们。
若苏大为不在,谁来维持住这份交情?
“圣旨到~~”
院外,隐隐传出一个尖细的叫声。
苏庆节手指一颤。
李博脸上变色。
连安文生都张开了双眼。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苏大为。
……
守在苏大为府前的都察寺的武侯差役们,有的执着刀枪,有的守着卡位,有的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这里是东市,这里是万年县。
这是是贵人们和朝中大员的府邸所在。
随便一个路人,都可能是五品官。
围住这里的府宅,他们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不少看穿戴都是贵人,正在冲这边指指点点。
但是身负上命不敢违。
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唯一的希望,便是朝廷的圣旨快点下来。
到时有圣人旨意在手,也就有了底气。
这圣旨,终究还是来了。
日头渐渐升至天中。
耳听远处街道传来激烈的马蹄声。
铁蹄轰然,连附近围观人嘈杂议论声都被一时压过。
“是宫中太监!”
“还有缇骑!”
“那是宫中传旨的……”
“让开!还不快让开!”
能住在这里的,自然都是有眼力的。
一时间围观百姓从中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气势汹汹的骑士大声喝叱着,打头的一位手举明黄黄的圣旨,大声疾呼:“圣人有旨~~~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来了!
把守门户的潘将军,与都察寺明部的缉捕头目,交换了一下眼色。
彼此都是看到眼中的兴奋。
圣旨总算来了。
凭着这旨意,夺了开国县伯的权柄,这事便是大功一件。
日后可凭此晋升。
而且也有一份资历,可以在人前显赫。
嘿嘿,旁人怕了开国县伯,咱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立了大功,还怕没有飞黄腾达之机?
四周的武候和缉捕,向着苏府大门同时大呼:“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圣人有令!接旨~~~”
轰隆!
数息之后,厚重的苏府大门,轰然大开。
无数都察寺缉捕的眼睛,无数武候的眼睛,无数金吾卫与围观贵人、百姓们的眼睛,一齐盯在门后那人的身上。
此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
双眼开合间,隐见神光闪烁。
一身华衫锦袍,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
众人心中暗惊:这人就是新晋开国县伯!
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也只有这样的相貌,才能得圣人看中,武后赏识吧!
无数人心中不由涌起羡慕、惊艳、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各种情绪。
却见那立在门中的贵人,腆了腆胖大的啤酒肚,侧身一站,自他后方,走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有余。
肤黑微黑。
初看也不过平平无奇,但再细看,就不由被他身上独特气韵吸引。
只觉此人一双眼睛,深邃无比。
仿若周天星辰,统慑无穷的秘密,让人一眼之下,情不自禁便被吸引。
生出一种此人极美的感叹。
这种美,无关乎性别,更不是五官皮囊。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发散自双眸深处,来自灵魂的震撼。
先前白净的那位贵人,身形八尺余已经足够高大。
但是在这人面前,却又矮了一截。
先前的优雅从容,在这九尺高人前,立刻相形见拙。
苏大为目光平静如湖,淡淡扫过全场。
在他身后,是一脸焦急的李博,心怀忐忑的苏府下人。
还有立在稍远处,眉头拧在一起的苏庆节。
许多人跟在苏大为身后。
明眼人一见便知,谁才是苏府的主人。
围在苏府外的都察寺缉捕、武候,以及远处看热闹的人群,这时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才是开国县伯苏大为。
人群微见骚动,各种嘈杂和窃窃私语声,交头接耳声,混乱不堪。
那传旨太监一眼见到苏大为,不敢怠慢,勒马上前。
都察寺缉捕与四周的武候忙散开一条路。
任太监一直策马到苏府前。
府前有一对石狮,还有勒马石,但太监却看也不看,手举圣旨,向着苏大为疾言厉色道:“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见此,围观百姓不由一片喧哗。
藩将军与对面都察寺缉捕头目对视一眼,一个是皮笑肉不笑,一个是心照不宣。
自来太监的脸色,便是晴雨表。
若带来的是褒奖,太监自然一脸笑容,宣完圣旨,还能讨个赏钱。
但若圣旨是治罪的,那太监的脸色,就跟刑场上的秋官一般,面沉如铁。
如今,这位刚从宫中出来的太监,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没错了,这圣旨,定然是圣人惩处开国县伯的。
看热闹的人群不乏高门贵姓,许多对朝局了然,小声议论道:“由都察寺卿与右相为首,百官联手弹劾,这苏大为再得欢心,只怕这次也要破家灭门了。”
“年轻人骤得高位,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也不知这苏家,还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准就判个流放岭南……”
“得罪了右相,嘿嘿,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人。”
一片议论纷纷中,马上的太监目带威棱,看着苏大为在面前行礼接旨。
太监将圣旨拉开,扬声颂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份圣旨,并没有按平日里的格式,不是官面骈文,而是用李治日常的口吻。
一上来第一句便是:“苏大为你可知罪!”
“你贵为开国县伯,年纪轻轻,得此高爵,朕又有意抬你为兵部尚书,你还有何不满?居然胆大妄为,私闯都察寺?你究竟想做什么?朕还没老,你究竟想做什么?”
圣旨一出,一片哗然。
不光是都察寺的缉捕和武候,就连围拢在四周,将苏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帮贵人和路过百姓,也大吃一惊。
大唐立国数十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圣旨。
能让圣人连续两次问“你想做什么”,这苏大为的项上人头,只怕难保了。
人群里,隐隐有些面目鬼祟者,暗自交换着眼色,嘴角带起得意的笑容。
传旨太监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厉,犹如狂风暴雨般。
可以想像,圣人在得知苏大为所犯之事后,是何等的暴怒。
颁下圣旨时,也一定是大怒状态,是指着苏大为鼻尖咆哮的状态。
一番疾言厉色之后,一脸阴沉的传旨太监声音一顿。
“故,朕要罚你,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来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圣人对苏大为的惩罚下来了。
究竟是流放,还是斩首,还是诛九族?
所有人耸起耳朵,就见阳光下,那位开国县伯脸色平和,微微鞠躬。
传旨太监厉声道:“朕扣你一年俸禄,禁足三月,好自为之。”
啊这……
全场皆惊。
这特么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