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婷所说出的事实,让整个房间的人都进入了短暂的沉默,但是没多久就传来重重的一记拍桌声。曲靖婷吓得头往里一缩,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拍桌子的人乃是赵怀月。
“丧心病狂!?”赵怀月全然不顾方才手掌拍击桌面造成的疼痛,怒斥道:“曹德荥啊曹德荥,你贪婪成性,为了从自己主子身上讨要到好处,竟将那男婴当成筹码,更做出如此非人之事!没想到吧,十七年之后你的性命也丧在了一个贪婪小人手上,有钱无命享。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白若雪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如此怒发冲冠,但换做自己也是怒意难消。
“曹德荥被杀,还真的一点都不冤。若不是他贪图那五百两银子,又哪里会被程兴惦记上?这一报还一报,虽相隔了十七年之久,却终究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原以为曹德荥是出于对那孩子的同情,这才会冒险答应贝雨竹的请求,将孩子带了回去。而金百雨见到男婴之后才心生了偷龙转凤的念头,并且刻意隐瞒自己即将临盆的消息,为后面的替换做准备。
可是现在才知道,曹德荥当时就产生了这个念头。虽然从结果上看男婴不仅得救了,还当上了晋王。可曹德荥要强行带走男婴,贝雨竹却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太监是不是拿着男婴前去邀功,怎会同意他带走自己主子历尽千辛万苦才送出的孩子?金百雨后来所做的一连串准备,八成也是出自曹德荥之手。只是他赌对了,金百雨真的只生了一个女儿,他替主子冒风险找来男婴替换,成为了金百雨之后得宠的最大功臣,也如愿得到了一大笔钱财。
发泄一通情绪之后,赵怀月冷静了下来,恢复如初道:“那后来你们是如何商量价钱的。”
曲靖婷手指尖拨弄这自己的衣角,局促不安道:“曹德荥要去宫里找主子,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那个时候主子已经进封嫔位了,此人贪得无厌,民妇怕他去那边打探之后知道主子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会狮子大开口。万一主子不给,会豁出去把当日之事捅出去。思虑再三,民妇就谎称目前与主子还有联系,他可以把要求提出来,由民妇代为转达。”
“他同意了?”
“同意了,事实上以他的身份是根本见不到主子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别无他法。”曲靖婷垂目答道:“过了数日,民妇一个人悄悄来到曹德荥家中,假装已经把话带给了主子,也把想好的应对之策说了出来。民妇告诉他,主子只说自己仅有一位皇子,何来女儿一说?”
“这话相当于告诉他,金婕妤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女儿。只是他能就此善罢甘休?”
“民妇料想他不会就此作罢,但绝不能给他任何一点幻想,不能让他拿着那些东西去滋生事端。”曲靖婷有条不紊地答道:“主子那些在他手中的东西,民妇也知道,根本无法证明曾经替换过孩子。即使他将女婴找了回来,也不能认定是主子的女儿。民妇不仅和他这么说了,还警告他别想要挟主子。虽捏死他不像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但以当时主子和她娘家的势力,只是多花费些工夫罢了。”
“你倒是机灵。”白若雪听后不由轻笑了一声:“他乃欺软怕硬之人,恐怕会怂,但却又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大人猜得没错,曹德荥听后的确起了怯意,只是开始不停地向民妇抱怨自己这几年来生活有多么困苦,多么难熬。于是民妇当场拿出了五十两银票给他,说是主子念在他以前伺候有功,特意赏赐的。他虽收下,却依旧流露出一些不满之色,不过这也在民妇的意料之中。民妇便开始对他提出道,主子念旧,愿意通过民妇每月给予他十两银子,作为日常开销之用。”
“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二十两,一户人家一年都不见得能挣这么多。他原本就有了宅子,只是吃喝的话,一个月绰绰有余。只是他还赌钱,才会饱一时、饥一时。”
“他确实好赌,但民妇不可能惯着他。”曲靖婷道:“他之前也提出过不够用,但是被民妇严厉训斥了,并且威胁若得寸进尺,连这十两也没了。他这才稍有收敛,此后不再提及。”
对于谁出这笔银子,白若雪比较感兴趣:“一百二十两一年也不少了,银子应该不是你主子出的吧?”
“主子压根儿就不知道此事,银子是民妇出的。”
“那你的丈夫可曾知晓?”
“这种杀头的大事,民妇哪里敢让他知晓?”曲靖婷眼中有些泛红:“一百二十两对其他人不是比小数目,可对民妇却并非难事,稍积攒一些就有了。每次丈夫回主家汇报账目,民妇就借机给他送钱,一送就是十年。原本以为他这种无根之人会活不久,等他一死,这个秘密就不会再有人提起,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那你出宫之后,可有再与金婕妤见过面?”
曲靖婷微微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民妇不想再见到主子,主子肯定也不想再见到我们两个。永不相见,才对大家都好。”
白若雪没想到她仅仅在宫中待了两年,就将这些人情世故看得这么通透。她把与金百雨、曹德荥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相当得体,比起不知死活的曹德荥,何止高明了一倍。若不是日月宗出来搅局,这个秘密本该永远隐藏于黑暗之中。
小怜将曲靖婷所交代的事情原原本本记录在案,白若雪拿来让其画押。
曲靖婷心如死灰,默不作声画押之后,白若雪猛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之色。
她突然跪地向赵怀月磕头道:“殿下,民妇自知死罪难逃,只求殿下能给我夫君与孩儿一条生路。我愿以死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