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小时后两人到达市区,张义军领叶子云去自己老师的工作室,从下车一路牵着叶子云的手,叶子云却像没有知觉,目视前方,左右都没环顾一下。
叶子云一时无法适应这种乱糟糟的环境,像入了狼群的小兽,时刻提防着身边的每个人。
张义军知道此刻他说什么叶子云都听不进去,也就不说了,只想快速穿过人群到沈印山的工作室。
沈印山的工作室在一幢写字楼里,电梯比较繁忙,在电梯里叶子云明显有些紧张,抓的紧的,张义军的手都有些麻了,
看来叶子云对这种密闭空间还是有些不适应。张义军很不愿意把叶子云领到老师跟前,自己又太忙没时间天天守着,让叶子云快速恢复健康,没经叶子云的同意,这样做就怕她反感。
沈印山接到张义军的电话,特意回来等着。张义军是他得意的学生,年轻轻就做到了上将的位置,目前来说也是全军最年轻的高级领将了。
人不论啥时候都需要人脉,有这么得意的门生也是他的骄傲。况且还有张将军这层关系。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父子俩。
两人被助理领到沈老办公室,沈印山正在泡功夫茶:“快来,快来,你小子今天怎么想到我这个老头子了?”
“看沈老说的,学生啥时候不是把你放在第一位。”张义军九十度鞠躬,对自己的导师非常尊重。叶子云在旁边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高度近视镜后那双锐利的眼睛能刺穿人的心,如果除去那脸上和蔼的笑容,这位老人真让人有几分畏惧。叶子云咧了咧嘴角和老人算是打过招呼。
沈印山棋逢对手了,他还没进入工作,已被叶子云研究了一遍。面对陌生人、陌生环境,叶子云先把自己保护起来。
“姑娘,来坐,尝尝老夫的手艺,”沈印山瞥了一眼叶子云的肩章,觉得张义军不是在找老婆,而是在找一位能并肩作战的搭档。沈老说着把茶杯放到了叶子云面前,刚抬起茶壶就被叶子云接了过去。
“沈老,我来”叶子云先给沈老斟茶,然后是张义军最后给自己倒上。
小时候传统的地方风俗习惯,在大脑中的生活模式不是随时间就会改变的。叶子云是晚辈不论是否是客,应该主动承担倒茶的工作。
沈印山轻轻抿了口茶水,望着低头的叶子云,又望望张义军。
张义军却捏着小茶杯,把水一下全倒进嘴巴里。沈印山撇撇嘴,一脸的嫌弃:“你这也叫喝茶?”
“沈老,我都快渴死了,有你这么吊我胃口的吗?”这时张义军口袋里的某个手机不嫌乱的响了起来,张义军一边摸口袋一边站起来往门外走。“我去接个电话。”
叶子云看着张义军离去的背影,还真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心里有点儿难过。自己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她也想努力摆脱目前的状态。可身不由己。
叶子云眯着眼睛垂着头,难过的情绪完全泄露出来。
“姑娘是刚到这儿吗?”
叶子云点头。能用肢体绝不张口的人。自闭算不上,但也不活泼。心里压力大。沈印山这会儿开始研究叶子云。
“张义军说:能进他们这个小队的战士,都是一把利剑,是从军中尖子又尖子中选拔出来的。年轻真好!年轻就是你们的自信、你们的本钱。”
叶子云静静听着老人的话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接应 。进门时就知道,这儿是间心理援助工作室,难道这位老人就是用这种聊家常的方法治疗病人的吗?她没学过心理学,但也可以从人的表情观察到内心。
叶子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毛病,只时一时无法适应这个嘈杂的环境,无法相信身边的人。总觉得每个人都会伤害她,自己也好像能看透每个人的黑暗内心。
沈老认真观察着叶子云细微的情绪与本能的波动。
“姑娘你能被张义军挖掘过来,可见你有过人的才能。张义军这小子眼高着呢,本身也有真本事。
和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在一起,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叶子云咧咧嘴角,她朝气蓬勃吗?她不这样认为,她的心像个迟暮的老人,无欲无求,只想有份安静的生活,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姑娘,老头子和你聊了半天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叶子云”叶子云连名带姓的告诉了眼前这位睿智的老者。
“之子于云、君子于理,很优雅又不失霸气!”沈印山和蔼的望着叶子云,“子云,每个人内心都有点儿不愿示人的小秘密,有时它是一种幸福;有时在心里是一种压力。
学着放下就是解脱。人活着本就艰难,我们应该让自己放松一点。说出来也许你会轻松些。
你是不是非常困惑?不敢相信身边任何人?其实有的人是可以信任的,比如张义军……。”
虽然他看透了叶子云的内心,但也只是开导和劝诱,必须要病人自身真正的放开、走出来。偏偏叶子云顽固的无法对她不信任的人敞开心扉。
叶子云咬了咬嘴皮,却不想和这个像透视机一样的老人聊自己的过去,几乎不想,和任何人聊这些。这是她心中的伤,每次揭开看一次,就像揭开已愈合的伤疤。
自己的伤自己治疗,干吗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也许别人不但不同情她反而会被嘲讽。再说又为何非要博的同情呢?伤不在自己身上就不会感同身受,旁观者不痛不痒的几句劝说,并非能劝活他人的心。所以叶子云不想说。
如果一个的心能被别人劝说复活,那么世间就不会再有自杀的人了。心是无法被劝说动的,除非她愿意,不然任你巧舌如簧,又有何作用?
“老人家,喝茶”叶子云看沈印山说的口干舌燥,给他斟茶,大有看热闹的心情。沈印山喝着茶水望了叶子云一眼,觉得叶子云会开口和他说说心事的。
但等了好一会儿。别说叶子云说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把对面的老者当成了空气。心里防线很牢固!
“子云,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叶子云抿唇点头答应。
“你真是个沉默安静的姑娘,相信我,我不会把你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对每一位病人,我们都保护他们的隐私,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们的权益。把心里话、心里的困惑、和不安说出来。我毕竟是过来人,可以帮你解惑,疏通你心里的郁结。
每个人都有一个坎,自己过不去的时候,理应求助可以帮你的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其实你们军人,比普通人背负着更重的担子,必须要有一个健康的心理。
父母都不能陪在身边,自己必须坚强的面对一切。心里有压力,说的过去,我们也能理解。把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说出来,像扔掉垃圾一样把它抛出去,你……”
张义军推门进来,两人同时抬头望向他,像遇到救星一样。张义军很疑惑自己何时这么有魅力了?老的小的都用神明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但还是被看的有些尴尬。抬手摸摸鼻尖。
“沈老,打扰你了。我们必须得回营地。改天再来看你。”
“不陪老头子吃午饭吗?”
“今天不行,有任务。等有时间再来陪你。张义军说着去扶欲起身的沈印山。沈印山在叶子云不注意的情况下,对张义军挤了挤眼,一切都在意会中。
“子云”沈印山拉住叶子云的手“以后要多来陪陪老头子,没有你们年轻人的余温,我就剩满身土味了。”叶子云客气点头,算是答应了。“不能像张义军那小子就会拿忙来搪塞我,可一定要来陪我哦!”.
叶子云觉得这就是人面子上的客套话,沈印山不一定真需要他们的陪伴,她也不一定会真来,倒是张义军帮着两人解围。
“沈老,人还在这儿呢?就说我坏话吗?那我以后还真不来看你了啊!”在叶子云看不到的地方,张义军把车钥匙悄悄放在小桌上。牵着叶子云的手从电梯里直接来到地下停车场,走到车前摸遍口袋:“子云,你在这儿等会儿,钥匙可能落在沈老那儿了。”
张义军虽然一脸焦急。可叶子云却仍然看透一切的样子:你的演技很差。
张义军只能装看不懂,装傻装到底。已经这样了,厚脸皮发挥极致。就在离开时,叶子云开口来了句:“慢慢聊,我等。”张义军晃了晃自己的小平头,无奈的苦笑。能不能不要这样不给面子?
张义军进去时,沈老正在好整以暇的把叶子云的资料输入电脑,看到一脸窘相的张义军,笑出了满脸折子:“你小子也有这一天,我从来没想到过。想知道什么?”
“详细情况,”张义军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一个特殊的病人,把她的病历给我发过来一份,她对我不信任。要说自闭吧倒不严重,因为心里还算活跃。感觉不喜欢说话。智力健全,问题不大。人倒很聪明,你返回来恐怕也没瞒过她吧?”
张义军点点头,问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不会是你一人说了这一个多小时吧?”
“你猜的不错,为了你小子未来的幸福,我说的口干舌燥,还被人嫌弃。你还好意思嘲讽我?真是个特殊病人。”
“她没病,沈老”
“没病,领我这来干吗?”沈印山白了张义军一眼:“护犊子。你认真的?恐怕不好驾奴,哪挖来的,野性十足,眼睛像一把刀子。”
“就这样的才有味道。两人长久过日子不必要驾奴,要说也是驾奴好自己的感情。”
“看来你已经陷进去了,我说怎么像三岁孩子,情况都不说明就把人领过来了。我也没摸着头脑。详细给我说说。”
“今天不行,子云还在下面等着呢!”张义军说完拿上小桌上的车钥匙和沈老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