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兔的身体快速收缩，化为一个青年，不过他的气息非常虚弱，胸口处一道贯穿的伤口正在不断向外渗血。
他第一时间看向李慕清，苍白的脸颊上扯出一抹微笑。
“你来了。”
李慕清赶忙上前，取出丹药道：“前辈，疗伤为重。”
青年只是摇头，他看了看满地的狼藉，此刻背叛的灵族和狼骑缩成了一团，眼中满是畏惧。
“唉，经此一役，这座灵谷怕是保不住了。”
李慕清默然。
他说的没错，这座灵谷绝对保不住了，不提现在的创伤，单论隐匿在灵谷内尚未被发现的蛮族空间通道，这里也必将成为一片废墟。
青年又道：“老夫有个请求，还望阁下能够应允。”
听他自称老夫，李慕清感觉有些怪异，不过考虑到对方那近千年的年龄，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前辈请讲。”
“那些叛徒不提也罢，不过其他灵族却是无辜的，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但心地善良，从不惹是生非，您若是看得上眼，不如让他们追随在你身后，要是有什么闲杂之事，也有个帮衬。”
他说完之后，李慕清耳畔响起提升声。
“始知我命不由天，第四环节：心向何方。”
“灵谷即将覆灭，族长请求你收留此地灵族，但因为叛徒的关系，他们必将受到严格的审查。拒绝则无任何影响；接受便要直面圣庭，或许还会有更多出乎意料的麻烦。你，会如何选择？”
“任务奖励：试练塔。”
李慕清眉头微皱，发出询问，“什么意思，拒绝和接受有什么不同？”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不同，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你都能得到奖励。”
“这么说，拒绝之后，立刻就能得到奖励？”
“不错。”
李慕清又沉默了。
从名字上看，李慕清要做的只是一个选择，一个随心的选择。
从心底出发，李慕清应该拒绝。
毕竟他和眼前的族长也好，其他的灵族也罢，根本没有丝毫关系，先前出手已经是尽了自己的责任，此时还要不顾后续的麻烦收留他们，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拒绝之后能够立刻获得奖励，那不爽多了？
不过，认真思索之后，他又感觉不太对劲。
灵族，不是人族，在人族内享受和人族一样的待遇，可说到底他们终究不是人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可凡事要从辩证的角度来看，不能一概而论。
在李慕清眼中，世上不论人、灵、妖、魔、蛮，还是其他各类种族，没有必然的坏，也没有必然的好。
人族之中，也有败类。那些为了抓李慕清而不惜一次又一次动手的人不正是如此么？
这样一想，李慕清是愿意帮助他们的，而且收纳灵族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纯阳宫都是一件好事。
他唯一担忧的就是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这样一样，他忽然笑了。
麻烦，一定会有，不管什么修为、地位和身份，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上门来。
要是害怕麻烦而选择逃避，这还是万人称颂的一往无前的剑修吗？
灵族，我要救，灵族的好处，我要拿，麻烦，给我滚！
修仙，李慕清求的是自由。
不是躲避麻烦独善其身的自由，而是无惧一切勇往直前的自由！
“任务完成，获得奖励：试练塔。”
“始知我命不由天，第五环节：人道为王！”
“万物有阴阳之属，人族亦有正反两面，为人者当为人族计，人族五域，人道为王！揪出圣庭使者中的叛徒，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并令其收到应有的惩罚！”
“奖励：元始道统（整合自身，化繁为简；三生万物，万物归一。）”
李慕清咬牙：“我拒绝了就没有后续了是吧？”
“你猜？”
面带微笑，李慕清道：“前辈放心，晚辈李慕清，乃纯阳宫掌教，他们可以跟我返回纯阳宫，必有一片清净之地。”
青年面露激动，正要说话，只见他的相貌快速衰老，黑发转白，皱纹丛生。不多时，连脊柱都深深地弯了下去。
“咳，多谢阁下相助，老夫代他们先行道谢了！”
此时自称老夫对他来说变得非常形象，可李慕清却心有悲凉，搀住对方颤颤巍巍的手臂，低声道：“前辈，我扶您过去休息吧。”
老族长仍是摇头，道：“不了，我时间不多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透明珠子，面带感慨地道：“老夫原来，只是一直普普通通兔子，后来吞了灵谷中一颗灵果开启灵智，在前任族长跟前修炼了数百年，最终金丹化形，他本来要赶我走，但我一直厚着脸皮不舍离开。后来不知怎的，他重伤而回，便再也不提赶我离开的事，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
李慕清默默地听着，神态极其认真。
“原来，他当初是听到了吞天兽的消息，所以外出寻访，最终虽然成功地带回了吞天兽的精血，但自己却被重伤垂死，无法炼化。最后几天，他把吞天兽精血交给了我，待我成功吞下之后，他将族长之位传给了我，这才溘然长逝。”
李慕清了然，原来吞天兽血脉是这么来的。
“炼化吞天兽精血之后，我的修为开始突飞猛进，从金丹境道元婴巅峰，只花了三年时间，可接下来，我才发现自己再也难进一步。吞天兽太强了，要想突破化神，我的元婴必须要比巅峰更强，直到凝聚出一丝元神，方能突破。
吞天兽的精血，是恩赐，也是禁锢。当年我疯了一般闭关苦修，但百年后毫无进展，最后终于心死，我也想明白了，我本来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能够修炼到金丹化形已是侥天之幸，若是没有吞天兽的精血，恐怕我一生也不知道元婴境是什么的，所以，我满足了。当然，我想这也是前任族长选择我的理由之一。”
李慕清点了点头，人们常说知足常乐，可永不满足才是常态，尤其是对修行者来说，要争的东西太多了，若是知足，大多人一生难有寸进。
“现在，我将吞天兽精血交给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将它交给我的族人，他们不需要族长，也不需要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说罢，他紧紧盯着李慕清。
眼见对方气息越来越弱，如狂风的的蜡烛随时可能熄灭，李慕清终于还是点头了。
老族长转过身，“风随，熊山呢？”
“族长，他……他牺牲了！”
闻言，老族长脸色一暗，但很快又笑了。
“风随，以后你带族人跟随李掌教去纯阳宫，要好好为李掌教分忧，也看着他们不要惹出什么事端，好好活着，明白吗？”
风随原本气质儒雅，此时经过一番鏖战也显得有些凌乱，尤其是兄弟战死，更是悲伤，再听到老族长的遗言，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不过他仍是强撑者点头道：“老族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好好活下去！”
看着他哭泣的模样，老族长仿佛回到了风随的幼年时光，那也是他自己最好的时光。
回过头，他冲李慕清微微一笑，而后张开口，一滴深红泛黑的血液飞出，径直钻入透明圆珠，而后立即将其染成深红色。
“这滴精血太难炼化了，数百年来，我连第一层没能炼化完成，你若自己用，需小心一些。”
“前辈放心，我一定……”
话说一半，李慕清闭上了嘴巴。
老族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