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病好治,文化病难医——扁鹊曰:“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
我是当医生的,原来老想赶紧把病给人家治好,病好了不就完了嘛!可是等80岁以后我才明白,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个医的问题,而是个文化的问题。
我给你说一个事情,我亲戚家的孩子,高烧40度,抽风,要抱到医院去。
我说:“别去了,回去吧,我给你弄点药吃,吃了就好。”
“是吗?”
我说:“走吧。”
“不走,能行吗?”
我说:“能行。”
“你看是这什么病啊?”
我说:“在街上咱别讨论病,到家里去,吃了药,我再跟你讨论病行吗?”
他说:“那不晚了吗?”
我说:“晚不了啊。”
“你要是给吃错药了,那不就晚了吗?”
我说:“我告诉你,你这孩子,你看这大肚子,这么一弹,里头是气体,噔噔噔的,这一肚子东西拉出来就好了。”
他说:“不行,我得先去退烧去。”
我说:“你退不了。”
“怎么退不了?”
我说:“我也不敢说让你去退烧试试,你这孩子肚子里是一肚子宿食啊,它发酵,胀气,它在里面发热呢,你怎么退烧?我回去我给你弄一点药,六个小时,一拉屎,病肯定好,行不行?”
他说:“行行行,你给我开个方子。”
我就给他开了个方子。
他说:“行,谢谢你了,我走了。”
结果,照样上医院去了,用激素给退烧了,几个钟头以后又烧起来了,又退,又烧,又退,又烧,不行,发炎了,又输液,输液后退了,过一阵子又烧,结果半个月过去了,也没好,那孩子可受了罪了。
这是个什么问题?这是个医学问题还是个文化问题?这是文化问题!我给他怎么讲他就不信,你说怎么办?
我要是说:“你爱怎么就怎么着吧,反正是你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管的着吗?我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对吗?这是做人之道吗?你说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我后来又遇到一个,也是治了好几天,老是翻来覆去地发烧,退不了,就找我来了。
我说:“这好说。”
因为他已经吃过苦头了。我就给他开了个方子,教他怎么吃。吃了以后,退了烧了。可隔了一天又发烧了。
他说:“怎么又发烧了?38度多了,没那么高了,但还是发烧。”
我说:“没见过这样的啊,退了烧以后不会再发烧。”
我看他那个肚子,诶,肚子瘪下去了怎么又鼓起来了?后来我明白了,这个妈妈和奶奶老怕这孩子饿着。
她们成天就对孩子说:“你吃点这个吧,你吃点那个吧。”
刚排出去,还没完呢,又吃进来了。
我说:“别吃啦,你别怕他饿着,饿不着!”
“你说这个我不信,我孩子反正不能饿着吧?饿着哪行啊!”
结果,照样吃,照样发烧。等最后又过了几天,我把这个事一说再说。
我说:“你什么也别吃,光喝水。两天以后再吃。”
罪是受了不少,这才算好。这是个什么问题?还是文化问题!
他们就是不接受啊!如果是因为不了解医学而求助于化学药,那还好说,可是等他了解了,他还是不信,还是要求助于化学药。
所以我感觉到这个问题非常的严重,是个文化问题,就忽然想到,现在很多大场合的发言一再提文化,我恍然大悟,中国的问题在文化上呢!
所以我现在一讲医,讲着讲着,就讲到文化里面去了。因为医学问题我已经解决了,怎么解决了以后还是不行呢?
我再说一个例子。某个大学来了两位教授,老夫妇两个,简单的一个小病,高血压、心脏病,我今天说是小病,这个话题很沉重,是因为我已经解决了,认识到了它是个小病,就一个药,医不更方,连方子都不用改,吃上一段时间,什么都好了,一个系统都好了,小到这种程度了。
我说让他停西药。
他说:“我不敢。”
我就给他解释。
“你甭解释,我不能停。”
我说:“你不能停,我怎么给你治病啊?”
“啊,我就是调理调理。”
我说:“什么叫调理调理?”
“谁不知道调理调理?”
我说:“我就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这高血压、心脏病我给你治好了不行?你让我给你调理调理,怎么调理啊?”
我苦口婆心地说。我这么看着他,我说出来好多的话,我这多少年凝练出来的话啊。他呢,好像是没听,眼睛看着别处。我还是别再说了,再说我这都是废话了。
我说:“怎么着?你敢停不敢停?”
老太太在这坐着,老头在那坐着,老头一摆手,老太太站起来就走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
我深深地又明白了一回,这是个文化问题!
我想这位教授先生从小念书可能都是受西方文化教育的,所以他不会接受。一说阴阳五行,他就要啐唾沫了,他瞧不起这玩意儿。至于为什么瞧不起,我就甭说了,一说中医,他根本就是这么个态度:
“我就不愿意来,要不是她拉着我来,我不会来的。”
我就进一步地知道这是个文化问题,这没有社会层次之分,文化就是文化。他学的那个文化和我说的这个文化不是一个文化,隔阂很大,所以他很难接受,远不如目不识丁的人容易接受。
“诶,这玩意儿好,又不吃药,又不难受,自己就能好,这多好啊!”你想一想,谁不知道这个好啊!
“你好你的,我不信!”
这不就是个文化问题吗?
“你说你治好了很多人,你瞎吹!我见得多了,吹这个的多了,不光是你。”
他这么一来,完了,我什么都完了,成了一钱不值了。你说这个问题怎么办?高血压、糖尿病、肿瘤,大家在我这儿见得是最多的,什么红斑狼疮,包括帕金森,好多好多,所谓不能逆转的病,都那么轻易地就没有了,这不是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解决了问题也不行,这个文化问题解决不了,你这个道不通,他不接受。中国这个文化,它有一种力量,你一旦要是了解了它,你能把你完全融化在这个文化之中,你宁愿为它去死,你也觉得是舒服的,它是这么一个文化。
我相信我说的这个话会有人理解。有时候谈到这个问题,说中国人自古勇于赴死的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不在乎死?说大一点就是为了文化,说小一点是为了真理。文化包括着真理,真理没有包括文化,文化比真理要大。我认为,所有的真理都在中华文化之中。
编者按:
宿食发烧的症状:
胃脘部位胀气,用手按压是软的,用手指弹该部位会有气体声。发烧38度甚至40度以上,怕热,不怕冷,脸红,高烧时手脚凉。舌苔厚腻,或黄或白。无汗或有微汗,脉浮大滑数。不大便,或大便秘,或下利。心烦,不想吃饭,可能有恶心,如有呕吐,则呕吐物酸臭,如已吐尽胃内容物,不用吃药即可自愈,若没吐,或没吐尽,用三黄泻心汤:
大黄10克,黄连20克(捣),黄芩30克。
不用煎,用开水泡1~2小时,中间搅拌数次。分二次服。
注:以上为郭老常用药量,是成人用量,儿童酌减,一般15岁以上按成人量。10~15岁按成人1\/2量。5~10岁按成人1\/3量。3~5岁按成人1\/4量。
方解:
大黄、黄芩、黄连均能制止宿食发酵。大黄促进胃肠道蠕动和分泌,能够泻下,帮助排异。
注意事项:
服药后5~6小时会大便,大便后1~3小时会退烧。服药后如果吐了,则1小时后退烧。
大黄在90度以上药效会受损,所以不煎,而用热水泡。
有诗赞曰:
宿食发烧心下痞,
医不更方三黄汤。
羌笛何须怨杨柳,
东风浩荡玉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