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贺队长就和我把那瓶白酒给喝干了。
贺队长喷着酒气,睁着血红的眼睛,对我说:“小崔,现在小唐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看你这几天人瘦了一大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要振作起来。干我们警察这行的,尤其是刑警,脑袋每天都是别在裤腰上的,说不定啥时就光荣了。”
“我22岁当警察,截止到现在,我身边殉职的已经有十多个了,我、小唐、朱瑞亮都是从事的高风险行业,我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你要理解!”
“嗯,贺队,我知道这些,你们这个工作性质决定了你们随时都会处于危险之中,当日我和唐筱茗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曾经跟我这么说过,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但当真的发生了之后,我却仍是无法接受,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说着说着,我硬咽了起来,在酒精的作用下,忍不住泪水纵横。
“小崔,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我们警察每天都是在刀尖枪口上过日子,但当身边的队友倒下后,我也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贺队长说着说着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来,我们接着喝酒。”
贺队长擦了一把眼泪,又动手起开了桌边放着的啤酒。
我和贺队长都是喝的东倒西歪,走在大街上脚步也不由得踉跄了起来。
我想先把贺队长送走,但他执意不肯,坚持着把我送到了公寓楼,他这才打的回家。
第二天午后一点半是正式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的时间,地点选在了省公安厅办公大院里的大礼堂里。
我和唐警花的爸妈也提前赶到了这里,唐警花的老家也来了几个亲戚代表。朱瑞亮的家人也都到齐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天空就一直阴沉着,就像老天爷也在悲泣难过着,阴沉的天气使人心里更加难受,我感到此时的空气都已经凝固了。
进入了大礼堂之后,里边周围摆满了花圈,正中挂着唐警花和朱瑞亮的照片,哀乐低沉回荡,唐警花和朱瑞亮的遗体就摆放在了大礼堂的正中。
朱嫂一进门就大声地哭了起来,想扑到朱瑞亮的遗体上去,但被人拉住了。
我仔细观察着就像熟睡着了一般的唐警花,她穿着一身新警服,戴着新警帽,俊美的面容也化了妆,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悲声顿起,眼睛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了,我一直搀扶着唐伯母,我感到她身子在颤抖着,她想走进一步去仔细看看自己的女儿,但被执勤的警察给挡住了。
唐伯母的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突然之间她大声哭了起来。
随后过来了两个女警察,代替我搀扶住了唐伯母,并不断地劝说着她。我看到唐伯父用手捂眼,哭的泣不成声,我便走过去搀扶住了唐伯父。
公安厅的领导开始念悼词,通过悼词,我才知道,唐警花和朱瑞亮都被追认为烈士,烈士总是以付出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得来的。
念完悼词,下边开始的就是正式的遗体告别仪式了。
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市民自发来的,来悼念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公安战线的警察们也几乎全部涌到了这里,来送别他们的战友。
唐烨杏,晁白,李玉莲,陈亮等同事也都来了,徐德州,胡春满,夏向华,齐小曼等老同事也都来了,孙新欢大哥也来了,使我没有想到的是李伯伯带着李伯母也赶来了。
哀乐不停地播放着,人置其中,悲从中来,我虽然没有和唐警花举行婚礼,但做为她的男朋友,我也站在了她的亲属的行列里。
我紧紧搀扶住唐伯父,唐伯母虽然被两个女警察搀扶住了,但竟也几次险些蹲坐在地上。遗体告别仪式举行到一半的时候,唐伯母突然晕倒在地,她昏厥过去了。
由于事前有了准备,唐伯母被紧急送往医院。
我本想跟着去,但贺队把我留下了,他告诉我:“来宝,你一定要把小唐送走之后才能离开,你要让她安心地走,快乐地走,不能有任何遗憾留下。”
我很是感激贺队考虑问题的周全,如果我现在真的离开了,说不定就会留下终生的遗憾,我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搀扶着唐伯父留在原地。
唐伯父现在也是在硬撑着,他的身子也在发等到遗体告别仪式全部结束了之后,唐伯父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他也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随后就是火葬仪式,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市区外的火葬场驶去。按照烈士的待遇,唐警花的骨灰被安葬在了烈士陵园里。
同样,朱瑞亮的骨灰也被安葬在了烈士陵园。等将唐警花彻底安顿好了之后,我才赶到了医院里。
唐伯父和唐伯母被安排到了一个高干病房里,两位老人都在挂着吊瓶输着氧气。
看到我进门,唐伯母又流起了眼泪,唐伯父忍着悲痛问我:“都安顿好了?”
“嗯,伯父,伯母,唐筱茗被安葬在了烈士陵园里,您们放心吧!”
唐伯父听到这里,老泪纵横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专心致志地在医院里陪护着唐伯父和唐伯母,黑白守护,细心照料,我要替唐警花来尽孝道,我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
唐警花在省公安厅公寓楼住所里的私人物品,有的已经随着她的遗体火花了,有的随着她一块被安葬在了烈士陵园里。她的住所已经收拾出来了,她不在了,这个住所也要被公家收回去了。
等唐伯父和唐伯母把身体调理好,出院后,贺队和我一道把两位老人接到了唐警花生前的住所里。
两位老人进入了这个房子后,睹物思人,不由得又大放悲声。
悲悲切切泣泣!苍苍凉凉坳坳!凄凄惨惨戚戚!哀哀怨怨涕涕!
我将唐警花以前交给我的信用卡拿出来,这卡上的钱我没有动用一分,递给唐伯母,说道:“伯父,伯母,这是唐筱茗生前的时候给我的信用卡,卡上的钱都是她参加工作后积攒的,本来要等我们结婚时用的,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请您们收下!”
两位老人看到卡后,犹如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又是泪水纵横。
等两位老人平静了一些后,我将心中已经想好了的一个想法告诉了两位老人:“伯父,伯母,您们二老只有唐筱茗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她走了,就让我来给您们二老尽孝吧!”
我的话音刚落,唐伯父和唐伯母很是吃惊,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伯父,伯母,我和唐筱茗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我和她早就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终身伴侣。她去齐齐哈尔看望您们的时候,曾经在电话中哭着让我和她一块调到齐齐哈尔去工作,就是为了能够好好地照顾您们二老。虽然现在她不在了,但我希望您们二老还是把我当成您们的女婿,就让我来给您们尽孝吧!”
我的话音落地,屋里出现了寂静,沉默无声,寂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两位老人的眼神从惊讶·慢慢变成了欣慰,欣慰的眼神中泛着泪光,唐伯母哀伤地说:“谢谢你了!来宝,你有这番话,说明我们的女儿没有看错你,……呜呜……,但我们不能这么做,你还年轻,你今后的路还很长,你还要……结婚……生子,我们不能连累你。”
唐伯父也道:“是啊,小崔,谢谢你的好意!我们真的不能连累你,有你这番话我们就知足了,相信……我的女儿……如果泉下有知,她……也……知足了……呜呜……”
看着两位老人悲泣的样子,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无比难过地低下了头。
贺队在旁说道:“来宝,你有这份心意就很了不起了!两位老人说的也很对,你还年轻,你今后的路还很长……”
我想起了那晚唐警花在电话中哭着和我说的要我随她调回齐齐哈尔工作的话,心如刀割,忍不住哭道:“我不这么做,对不起死去的唐筱茗,您们二老就给我个机会吧……”
两位老人态度坚决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不行,我们不能那么做,我们要是那么做了,更对不起我们的女儿,她也希望你今后幸福……”
最终两位老人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几天之后,两位老人走了。
我和贺队把两位老人送到了机场,目送他们上了飞机。
看着载着两位老人的飞机升上了天空,想着永远沉睡在烈士陵园里的唐警花,我的心在滴血,喉咙硬咽,泪水纵流。我现在又搬回到了我原先相住的那个地方,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之中去,因为我现在真的成了个孤家寡人了,孤家寡人说的还好听一些,真实的境况则是孤苦伶仃。
我独自窝在自己的狗窝里,闻着房间里发出来的霉味,黯然神伤。
***,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气,房间里的霉味异常汹涌,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门窗大开着好长时间了,这些该死的霉味竟也不滚蛋,仍旧在折磨着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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