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排山倒海。
经过四个月‘长眠’,宁姒突然醒了。这一醒,所有的伤病全都好了。
开下治死之方的老先生一下子成了远近驰名的‘神医’,据说好多得了不治之症的人都花高价求他救命。好在老先生对自己的水平清楚得很,不为金钱所动,一一婉拒。
季牧之向宁姒说起这四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我们把石莲带走之后,无天的后续增援抵达下阳庄,与潘大人撞个正着,又被清剿了一波。”
“晋帝下旨扶立睿王为储君,如今已由睿王掌政监国。近来晋帝身体每况愈下,估计熬不了几天了。”
“三皇子贼心不死,还在暗中集结势力,准备为皇位做最后一搏。”
说完几件大事,季牧之略微停顿,才继续说道:“俪人坊变天了,现在的俪人坊,已由三皇子掌控。”
宁姒正在吃香草糕,听到这话,差点被噎住,糕屑掉了一身。
喝口水把糕点顺下喉咙,问道:“怎么会这样?俪人坊不是睿王……”
说到俪人坊,宁姒一下子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来。
“非雁呢,非雁找到了吗?等等,你说我睡了四个月,算算日子,你岂不是该出生了?”
季牧之垂眸,语气冷淡:“哦,是,后天。”
他生于十月十五,今天已经十三了。
宁姒拍桌,身子倾向对面的季牧之,加重语气再问:“非雁呢?”
季牧之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翻腾的戾气,声浸冰霜,寒入骨髓。
“在三皇子手里!”
宁姒一下子站起来,本来想说一些什么,却不知为何,话在舌头上滚了滚,又莫名其妙的咽了下去。
“你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季牧之点头:“虽不尽全,但已知大概。”
宁姒莫名觉得难受:“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季牧之掀了掀眼皮:“你还没明白过来吗?不管我们做多少事,仍旧会走向原定的历史。我们所做的那点努力,只不过是让过程有了一些微小的改变罢了。”
岳青是这样,在下阳庄也是这样。
无天没抢到灵器,反而让潘鄂顺藤摸瓜,各个隐秘据点被逐一清剿,元气大伤。
而非雁,到了季闵手里,成为要挟睿王的筹码。夺位之争,睿王胜券在握,只等老晋帝驾崩,他就能一登大统,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女人影响?
不管做与不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
宁姒气得很。
她当然知道季闵为什么抓非雁,可她不认同季牧之的说法。
要说为什么,就凭作为睿王重要王牌的俪人坊在这个时候换了主子。
睿王不是没有为非雁做出过牺牲和让步,俪人坊就是证明。
季牧之笑了,笑得讽刺:“所以,她也就值一家花楼。”
这里的‘她’,除了指非雁,还有非雁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季牧之自己。
宁姒知道,他是在生气,也应该生气,可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关注过睿王殿下在忙什么了?”
“为什么要关注?议政有朝臣,于我何干?”
“谁说他只是在忙国家大事?兴许,他还在暗中与季闵周旋,准备伺机救非雁呢?”
季牧之眸光微动,没有说话。
宁姒两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季牧之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我们还在这里,还不到揭晓答案的时候,为什么要自己先下定论?”
最残酷的答案,也就是季牧之现在锁定的这一个。三皇子拿非雁母子作为要挟,睿王为了皇位,任其成为牺牲品。
后来登帝,估计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的污点,所以将非雁彻底抹去。
最不堪,也就是这样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是这样,可如果再探索一下,兴许会柳暗花明也说不定。
已经有了最坏的结果,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冥冥之中,让他参与到这段历史中来,是为了让他得知真相,而不是自己杜撰一个真相。
季牧之被宁姒说动了。
“我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
非雁就关在三皇子府。
季牧之熟门熟路,显然已经来过很多次。只是,作为季闵用来和睿王讲条件的唯一筹码,自然是看管极严。加上除了宁姒之外,季牧之根本找不到完全可靠的人帮忙,所以来了这么多次,他一次都没和非雁说上话。
通过层层明岗暗哨,两人来到一处院落。
季牧之指着其中一个房间:“她就被关在那里。”
宁姒环顾四周:“这院子坐北朝南,采光也好,看来季闵还有些人性,没有难为她。”
闻言,季牧之眼中掠过一丝寒光:“在地下密室。夏热冬冷,不见天日。”
宁姒愤然:“季闵这个王八蛋!”
接下来,两人开始商量要怎么进去。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垂花门下突然来人了。
冒头一看,居然是季闵和睿王。
“……我这个做弟弟的,还是很讲情面的。再怎么说,这孩子生下来也算是我的侄儿,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夭折了。”
睿王带了七八个随从,一看就是高手。季闵身旁簇拥的人也不少,各个虎背熊腰,挎刀握剑,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弟兄俩都心知肚明,各自防备着。睿王能来这里倒是勇气可嘉,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让这个弟弟逮到机会,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他。
一行人走近了,宁姒把头低下来,悄声问:“他来做什么?”
季牧之转身下了屋顶:“跟去看看。”
两人打晕两个守卫,更换衣装,大摇大摆进入关押非雁的院落。
季牧之下过密室几次,对这里的防卫暗号都很清楚,一路通畅。
女人的嘶喊声传来,让宁姒心头一紧。
密室里光线昏暗,两人找阴影处藏起来。空间不大,又很封闭,说话声听得很清楚。
一老婆子声音传来:“这都生了大半天了,孩子连头都没露,我看恐怕是生不下来了。”
季闵说话总是带着几分阴柔:“皇兄,你看,生不下来呀,恐怕你这个孩子,要胎死腹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