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碰撞,惊天动气。霸道罡气将空气捣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如涟漪般激荡扩散,百丈之内树木花草无不受到波及。飞沙走石,虫遁鸟惊,天地也为之色变。
许久之后,烟尘渐散。八丑踏着满地的残枝败叶走向宁姒,嘴咧得大大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又从下巴滴进胸前的黑袍里。
他伤得不轻,不仅被蜂尾花针刺中几处要害,还被弹回来的霹雳弹炸伤,半张脸血肉模糊,凸起的颧骨依稀可见,恐怖至极。一身黑袍堪称褴褛,一些破口处鲜血淋漓,另有些伤得轻的,则露出和头上一样的紫色筋脉和褐色凸粒。
宁姒明显比他伤得更重,先被敕金黑符击中灵体,又在短兵相接时被夺去匕首刺中下腹。最后从高空跌落,估计五脏六腑都摔散了。
“嘿嘿!”八丑蹲下来,混着血的涎水几乎都要滴到宁姒脸上了。“我早说放你走,你偏不领情,现在后悔了吧?”
由于伤重,八丑呼吸急促,说完这两句话就开始喘起来。然而他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真实、畅快又惬意的笑容。
宁姒在心里想,其实这也是个可怜人。她也想说出来让他听到,奈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然有两把刷子,比南枯难搞多了,不愧是跟我一路的。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明天我再来,如果那时候你还在喘气,我一定竭尽所能救你性命。”
八丑站起来,扯下一只袖子捂住流血不止的右脸,真心实意的说道:“别死啊,别让我白跑一趟。”
踏着厚厚枯枝落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宁姒眼底是一条条光秃秃的直指苍穹的枝桠,像是遭遇不公待遇怒指老天无声控诉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惜命怕死的宁姒这会儿一点都不怕。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出现了。
是她自己的声音,说话的却不是她自己。
“你不会死的。”
宁姒想说她知道,但是浑身上下实在是太疼了。每一次呼吸,就好像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刀刃,一进一出把五脏六腑划得稀碎。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扛着,等人来救你。二是我现在就让你痊愈,并且修为再进一层。你选哪个?”
选哪个吗?宁姒当然想选第二个,可是天底下没有白拿的好处,受了这么大的恩惠,日后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很想问晟,你的最终目的是得到这具躯体将我取而代之吗?
可惜她一张嘴,喉咙里只能发出老旧风箱一样的声音。
突然,宁姒的瞳孔猛然收缩,遭受重创的身体也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起来。
视野中,厚重云层下方的法阵开始散发出耀目的金光,边界清晰明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聚拢。
宁姒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一定不是好兆头。
手指抠进身下泥土,她拼劲最后一口气说出一个字。
“……二!”
……
季牧之混在雀隐灵士里,一同撤到山谷西南方向的夹口。
没想到毫不起眼的夹口里面竟别有洞天。工事稳固,高台耸立,随处可见朱砂符印和随风摇曳的黄色符纸。
先到的灵士各司其职,或持弩护法,或寻队列阵。
高台中央摆着一面硕大的铜镜,铜镜映出上空的云海。恍惚间季牧之好像看到云海中跑过一只浑身赤红的狐狸,定睛再看时又只剩翻滚的云雾。
雀隐三使正在高台下议事。募使问道:“一直不见南枯,要不要派人去找找他?”
珍使拨弄着两撇小胡子,下巴尖瘦目露精光,一副典型的商人市侩嘴脸:“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然开罪八丑大人,简直自寻死路,咱们又何苦去趟这浑水?”
募使面露不悦,看向主事的营使,营使沉思片刻,道:“先把任务完成,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募使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公然反驳,毕竟事关重大,若是没把事情办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营使又问:“人都到齐了吗?”
旁边有人回答:“还差艮字队。”
话音刚落,便听入口处有人朗声喊道:“艮字队到了。”
“好!”营使负手挺胸,用灵力催散的声音在夹口中回响,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各自归位,列阵!”
季牧之不知其意,只能浑水摸鱼,待发现留在高台上的每个人都有特定的位置之后,为防暴露赶紧转移到台下。
高台之上,每七人为一小队,又以铜镜为中心,各队按照乾坤八卦之序列位。
一切准备就绪,募使与珍使围着铜镜,各占乾坤二位,率先将灵力注入铜镜。
其余五十六人如法炮制,将灵力齐聚铜镜。铜镜射出金光直冲天际,将整片云海笼罩在一片辉煌之中。
季牧之握紧手中颤动不止的灵剑,也不知道它是在惧怕还是在愤怒。
前来阻止的人全部被其他灵士阻拦在外,季牧之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行。
他把目标放在大铜镜上,想必只要铜镜被毁,对方不管在做什么都将被迫中断。
以一人搏百人,此举不异于虎口拔牙,必须深思熟虑。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打破铜镜之后应该如何撤离,就被外面传来的异动转移了注意力。
不光是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异动所吸引。
前一刻还厮杀如战场的山谷忽然间安静下来,阵阵阴风不知来处,带着跗骨而生的寒意掠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天色骤暗,厚重乌云一点点吞没泛金的法阵云海。犹如末日将至,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风过山谷,声似冤魂呜咽,凄厉骇人。本以为是心理作祟,直至一个灰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吴、吴明。”
有人惊惶大叫。
这个吴明不是别人,正是他已经战死的同袍。胸口被利剑贯穿,此时尸体就在他脚边。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灰影出现了,全是今天丧命于山谷的人。
有官兵丢盔弃甲逃往谷外,季牧之的亲卫聚拢到阿习身边,灵士则各自抱团。
人死化阴灵,阴阳自有界,为何会无端现形?
不等灵士琢磨出点什么,一个个阴灵突然离地升空,朝同一个方向聚拢过去。
众人目光追循,只见一袭黄衣迎着众阴灵踏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