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声声迎天明,值夜的牢头打着哈欠来到牢门前,看见靳桂好端端的坐在墙角,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地了。
还以为今天要斩世子,昨夜会有很多人前来劫狱,他召集所有弟兄在大牢附近守了一夜,没想到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恭亲王府是真的要倒了。前不久听说恭亲王生了重病,天书阁失窃之事还是世子去处理的。如今世子即将被问斩,始终不见恭亲王现身救子,想来是病入膏肓,估计也熬不了几天了。
人犯斩首前都有一顿好酒好饭,牢头也算仁义,念着他贵为世子,给他摆了小桌,置备了干净的碗筷。
“吃吧,吃了好上路,黄泉路上也好做个饱死鬼。”
靳桂移步桌前,凑到烧鸡上闻了闻:“还挺香。”
说完撕下一个鸡翅慢条斯理的吃着,一点也不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牢头以为他是端着世子爷的架子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便退出去让他慢慢享用最后一餐。
转眼到了午时,官兵前来将犯人押赴刑场。靳桂终于露出惧色,坐在囚车里高呼冤枉。
断头台上,刽子手持刀而立,面目凶恶,一副活阎王的样子。
靳桂被强行压着跪在地上,在他对面的高台上坐着今天的监斩官——淮安王。
淮安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丧子之痛,有杀子之恨,更多的还是为儿子报仇雪恨的畅快。
儿啊,你看到了吗?害死你的凶手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了,你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
午时已过,本该是一天里阳气最盛之时,然此时乌云聚顶狂风呼啸,天色急剧变暗。靳桂趁此天变大声喊冤,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整个刑场一片哗然。
淮安王面露不悦,问一旁的监时官:“还没到时辰吗?”
“回王爷,还有半刻。”
“本王看这天色,应该到时辰了吧!”淮安王语气轻缓,却难掩威势。
监时官立马改口:“到时辰了,想是日晷受天气影响出了点偏颇。”
“嗯。”淮安王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手握签牌起身宣布:“时辰已到,即刻行刑。”
大手一挥,只待签牌落地,刑令生效,覆水难收。
“午时三刻未到,王爷如此迫不及待,难道是心里有鬼?”
场上忽然响起清脆女声,只见银光闪动,快如灵蛇,准确衔住即将落地的签牌,一甩一抽,四分五裂。
白裙飘飘,纱绢掩面,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黄毛丫头。
监时官躲在淮安王身后壮着胆子发号施令:“大胆狂徒,休得放肆。来啊,给我拿下。”
淮安王早有部署,众多官兵鱼贯而出,将擅闯刑场的女子重重包围起来。
链鞭一出,柄上银铃叮当作响。这铃儿不大,声音却越来越响亮,繁音消散,全场只剩下这叮叮当当的铃儿声。铃声之中,官兵攻势变缓,完全不堪一击。
又有几人从人群中纵身而起,与官兵缠斗在一起。白裙女子借机脱身,落到刑台上拉起靳桂迅速遁逃。
将人救走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铃声却还在刑场上空回响,众人皆处混沌之中,虽不至神志不清,身体却始终不听使唤。
一头灰色小毛驴忽然闯进淮安王的视线,毛驴身后是摇着羽扇身着灰袍的蒲先生。
“先生……”淮安王终于能说话了。
铃声骤然消散,众人总算恢复如常。
刑场旁边的客栈里,庞青山盘膝而坐,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来,漂浮在胸前的银铃铛骤然落地。
“宗主……”
“无妨!”庞青山抬手抹去嘴角血渍。“我们走。”
……
恭亲王府被查封了。
靳桂在刑场之上被人劫走,待官兵找来又不见恭亲王踪迹,办案官员理所当然的推断是恭亲王带人救走儿子,父子俩一同畏罪潜逃了。
府中众人一律被羁押,经严刑拷问确定不知靳氏父子下落方得释放。树倒猢狲散,偌大的恭亲王府,短短数日已然一派萧条。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这靳家好歹贵为世袭亲王,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举击垮谈何容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有两个可能:一,皇上要弄他;二,尊后要弄他。单凭个淮安王,还没那么大本事。
此事发生后数日,楚今来找季牧之喝茶。两人很有默契,对靳家之事绝口不提。
两人依然先以茶入手,再进行话题延伸。楚今用他狐狸一样的眼睛四处扫了一圈,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宁姑娘?这极品的碧潭飘雪,她应该会喜欢的。”
“她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哦,无碍吧?”
季牧之并不接话,问道:“大人今日为何而来,但说无妨。”
“犬子带话,说殿下邀我品茗。这不,一得了空,老夫立马就来了。”
这老狐狸!
一壶茶都快见底了,季牧之可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听说贵国今年的祭天大典,从年关提前到了初冬,不知可有这回事?”
“不愧是沐王殿下,此等机要竟也能先手掌握。”
楚今丝毫没有因机要外泄而生气,反而十分赞赏。若是没有些手段,又如何能打探到这些消息?可见之前那步棋走对了,季牧之确实是个可结交的盟友。兴许在之后的事态发展中,他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确有此事。尊后说异星现世,必须尽快向天祈福,方可保社稷永固苍生安乐。”
“若我没记错,异星现世是近两月才出现,可尊后筹备祭天大典,却是从立春后就开始了。莫非尊后真有神通,能提前预知异星的出现?”
“殿下所言正是。圣上就是担心尊后另有图谋,意图阻拦,偏偏皇权外落,朝中众臣各有居心,君威难立,实在是力不从心。”
说完,楚今沉沉一叹,再悄悄抬眼看季牧之。
季牧之品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小狐狸!
“殿下常住燕京,有何需求尽管来找老夫。若有人胆敢怠慢殿下,老夫定当严惩不贷。”
“多谢楚大人。”季牧之唇角上扬展露笑意。“这么说起来,牧之还真有一事要劳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