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回顾,一切的纷乱好像都是从明堂寺开始的。
掳劫少女,施展禁术,为己续命。
自那之后,恭亲王府麻烦不断,卫神宗也是在这个当口进入他的视线。雀隐作为通天阁的爪牙于城南山谷屠灵失败,兰花入宫寻药又被通天阁所擒。
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最始端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在等待时机将事态推向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漩涡。
季牧之觉得,他好像抓到了这条线的边角。至于能否顺藤摸瓜解开所有谜团,还有很多需要求证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尊后将祭天提前,是因为等不及要为自己延续寿元?”
事关玄灵异术,季牧之只能找宁姒商量。事情尚无定论,他总不能去问骆平川吧!
对,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不是因为想见她。
“只是猜测。”
“你这个猜测……挺大胆的。”
宁姒双手托腮自顾自的说道:“但是仔细想来,也不是不可能啊。既然明堂寺那个老家伙能用少女的纯阴之气来续命,尊后靠天运之气来续命又有什么稀奇?对了,先前雀隐大肆屠灵,要知道这灵物炼化之后,可不止是增强修为这一个用处。”
“还有什么?”
“延年益寿啊!肉体凡胎,寿元有限,可修为若是能到高级齐灵师级别,活个一两百岁是完全没问题的。”
“是么……”
其实季牧之想说,他见过的齐灵师,没一个长寿的。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没见过几个齐灵师。
“不过……”宁姒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尊后既为通天阁之主,身兼守护国运之重任,还曾向天借子延续戚氏血脉,自是万中无一的灵术高人,修为定然只高不低。怎么才百岁出头,就显出如此老态?”
她没见过尊后,但听楚今说起过。在宁姒的认知里,尊后就是一个总是穿着黑袍脸上爬满皱纹皮肉松垮的阴沉沉的老太婆。
事实上,尊后的形象跟她想象的也差不多。
季牧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结霜的脸不禁柔和了许多。
“世间能达百岁者何其稀少,怎么到你眼里就如此稀松平常?”
“那是普通人。灵士修行达到一定境界,寿元便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就像人和灵,是不一样的。五十年之后你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而我还是这般花容月貌,哈哈!”
宁姒用手指弹着自己脸上的姣白美肌,笑过之后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再看季牧之,他又恢复了之前冷淡的样子。
“季牧之……”
宁姒想解释,她并非真心以此为幸。恰恰相反,只要能与他相伴终老,她宁可不要这长生。
可是,季牧之没有给她机会。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扬长而去。
入夜,宁姒按约定应该去皇城东门与南枯汇合,两人想办法混进通天阁踩踩点。可是最后,居然鬼使神差来到了季牧之的房门前。
明明前夜还亲近得睡一张床的两个人,仅过了一个白天,似乎就生出了千里之遥的距离。
房门上映出宁姒的身影,季牧之起身又坐下,最后走过去吹灭了灯。
“异类结合有违天道,殿下切莫逆天而行!”
“人和灵是不一样的,五十年后你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我还依旧貌美如花,哈哈!”
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交替回响,季牧之心乱如麻,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宁姒的手垂在门上,因为屋内灯光熄灭而没有落下去。
昨晚,他说,可不可以不要让他找不着。她郑重应下,来此也是想告知他去向,可现在……
罢了,回头再说吧!
……
再度来到皇城,宁姒的心情有了一丢丢的变化。
她知道在这座巍峨宫城中,有个人可能是自己的血缘至亲。
唯一的血缘至亲。
宁姒并非一个执着血脉亲情的人,宁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也处处为她考虑?可是,这个唯一,在她心里却占据了很大的重量。
如果楚今那边安排好了,还是去见见吧!
宁姒这样想着,随南枯一同潜入了宫城。
来到通天阁,南枯伪装成巡逻侍卫帮宁姒开路。
果不其然,通天阁内到处都设着针对灵物的灵禁,位置极其隐秘。灵物一经踏入,立即就会被发现。
好在南枯是齐灵师,能悄无声息的解除这些灵禁,若是境界再低一些,恐怕就只能他一个人进来虎口探险了。
南枯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两人顺利来到地下囚室,无门锁也无人把守,漆黑的甬道连接着一方清池,水平如镜,毫无波澜。
水面之下,是众多灵物的本体。西北角有一株空谷幽兰,正是兰花。
一一扫过去,宁姒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熊身牛尾虎爪象鼻,可不就是小怪兽食梦貘?
象鼻子紧紧勾着旁边一株绿油油的小树,想必那就是木木了。
他俩居然也被抓到这儿来了,食梦貘不是神兽吗,居然也斗不过通天阁?
“宁姑娘。”南枯出声唤她,人已经站在了水面上。
落脚之处漾起圈圈涟漪,却并不受重往下沉。水下众灵如琥珀一般被封印在其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宁姒蹲下身,将手心贴向水面,尝试着注入灵力。
灵力离体,仿佛遇到了一个强力漩涡,隐隐有从她体内吸取灵力之势。宁姒赶紧收手,面色凝重。
“麻烦了。”
“这个封印会吸收灵力。”南枯已经试过了,他看向兰花,急切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者……你我合力用灵力将其撑破?”
所有东西的承载量都有限度,他就不信这是个无底洞。
“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你以为自己是齐灵师就天下无敌了?”
并非她不肯为这些灵物冒险,而是此法实非可行之举。就算两人合力能冲破封印,也必将元气大伤,到时候别说救人,自己都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他当这通天阁是什么地方?对方既不设防,势必有所考量,兴许正等着他这种猪脑子傻乎乎的把灵力往里灌呢!
南枯心里有气,但也知道宁姒言之有理。
“那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但是我知道再不走,很快就会有麻烦了。你真当咱俩那么厉害,能躲过所有灵禁吗?”
宁姒望着最后一级台阶,阶面上亮起肉眼不可查的荧光,正在迅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