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还是不相信眼前的许浩元是假的。可季牧之方才的试探,许浩元又确实反应异常。
许浩元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未因身份遭到质疑而生怒。
手中两根筷子碰了碰,再伸到那盘蛋饺里搅了搅,淡然道:“近来气温下降,不慎染上风寒,大夫叮嘱忌食辛辣油腻,有什么问题?莫非,就因为这是沐王殿下端给我的,我就必须笑脸相承?”
宁姒耐着性子下最后通牒:“我要是你,就马上撕下假面,兴许这样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广袖一挥,强盛灵力化为丝丝缕缕的黑雾,直接将许浩元钉在墙上。
许浩元浓眉倒竖,怒道:“宁姒,我待你如亲妹妹,你就是这样报答……”
一语未毕,下腹即遭重击。许浩元闷哼一声,不可思议的望着对他出手的流光。
“你……”
“我家大人在哪里?”
虽然流光名义上是许浩元的随侍,实际二人亲近如家人。他不仅知道许浩元对宁姒好,更清楚这种好从来不图回报。
所以,真的许浩元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呵,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们啊!”
事已至此,假许浩元也就不再伪装。脸还是那张脸,儒雅俊美,然而眸光一转,已然是另外一人,阴鸷且狠厉。
“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大哥弄哪儿去了?”
配合宁姒审问,流光拔剑一挥,假许浩元脸上顿时出现一条横拉的口子。血流满脸,触目惊心。
喜宝被这架势吓呆了,筷子已经落地,手却还保持着抓握的动作。宁姒朝阿习递去一个眼神,阿习会意,将喜宝带了出去。
血流到嘴边,假许浩元伸出舌头一舔,竟甘之如饴。
他眼中盛着满足,嘴角上扬诡异的笑道:“你大哥……我就是啊!”
如此冥顽不灵,流光气急持续施刑,再粗暴的在他脸上揉搓,又在发际线周围仔细寻找,却始终没发现人皮面具黏贴的痕迹。
“说,我家大人在哪里?”
“哈哈!”假许浩元大笑,露出染了血的牙齿,挑衅的对流光说道:“你这拳头想取我性命,也太麻烦了。索性直接冲这里,一下就得。”
假许浩元目光下移,落在染了血迹的胸膛上。
“当我不敢?”流光怒而挥剑。
这一剑下去,就算不会立时要了他的命,也必将取走大半生机。
季牧之眼疾手快,出手拦住流光的剑招:“此人故意激将,其中必有隐情,切不可遂了他的意。”
“我来。”
宁姒大步上前,食指点在假许浩元的眉心,再闭上眼睛让神识随灵力探入。
中途遭遇灵力阻拦,宁姒一一强行冲破。耳朵捕捉到呕血之声,她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下探寻。
……
人的躯壳,是寄放灵魂之所。就像一座房子,一个小人儿住在里面,打理操控着这座房子的一切。
按理来说,一座房子里只会住一个人。但万事无绝对,就像之前宁姒寄身在烂醉的靳桂身上,就是趁原主人打盹儿的时候闯进来对这座房子发号施令。
为了不损伤到这座房子,宁姒尽可能的没有去打扰原主,也没有对房子进行改动。可是,若有心怀叵测之人闯进了某所房子,后果就严重了。
宁姒进入‘房子’,没有深入探索,闪电般退了出来。
明眸睁开,其间盛满了震惊和愤怒。
“你怎么敢?”
素手扼上许浩元的咽喉,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却又不能这么做。
“咳咳。”
许浩元闷咳了几声,笑道:“来啊,动手啊!”
想不到这女人的修为如此强横,他的力量在她面前完全不堪一击,难怪尊后会选择这种迂回的方式,只是没想到才刚开始就被识破了。
不过,识破并不代表失败。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
“小姐?”流光察觉不对出声询问,“发现什么没有?大人……”
“他就是。”宁姒颓然收手。
即使有一万个不想接受现实,却也不得不面对。
季牧之握住她的手,求证道:“失魂?”
她说,这就是许浩元,可此人的言行举止破绽百出,与许浩元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之前听宁姒说起过,说人有三魂七魄,若是魂魄离体被邪祟趁虚而入,就会被邪祟占据躯壳。
宁姒先点头又摇头。
“差不多,但又比失魂复杂得多。”
若只是单纯失魂,那她想办法将失去的魂魄引回来便是。如今她身负聚魂之力,这点事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
可事实上,许浩元的情况远不止失魂那么简单。
流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就是大人?”
“是,也不是。”宁姒解释:“这确实是大哥的身体,不过,操控他身体的另有其人。不仅如此,他还将大哥的魂魄禁锢在体内,日日侵蚀折磨。”
这就是她火速将神识抽离许浩元的原因。
神识强行入体,对承受者来说不仅是个无比痛苦的过程,更会造成极大的伤害。如今,此人与许浩元二人一体,所有苦痛都将共同感受。而许浩元的魂魄被压制处于弱势,他所遭受的折磨便会加倍。
换句话说就是,闯入者扛得住的痛苦,许浩元的魂魄不见得扛得住。
“是尊后派你来的?”宁姒问许浩元。
这并不是多么复杂的逻辑。
尊后为了长生想要她的烛阴之心,许浩元又‘恰好’被调任到通天阁当差,很容易就能找出始作俑者。
许浩元笑得虚弱:“小姑娘好聪明。”
宁姒吩咐流光:“找人给他治伤。另外捆住他的手脚关进客房,流光,我要你一步不离的盯着他,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搞小动作。”
挥手撤去禁锢,许浩元贴着墙滑到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就是一介文弱书生,如何受得了这般折腾?
“小姐放心。”流光粗暴的把许浩元拽起来,又想到这是大人的身体,手上动作才放轻了些。
一桌子菜已经凉尽,所有人都失了吃饭的兴致。
宁姒打开许浩元带来的盒子,那支玉簪安静的躺在金丝绒布上,无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过去。
啪。
季牧之用力将盒子盖上,再抢到手里:“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