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之有些恍惚。
经历了太多世,每一世都是切身经历,那种真实的感觉混淆了他的认知,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直到宁姒呼喊着他的名字从虚空飘来。
“季牧之,季牧之!”
季牧之一下子清醒过来。对了,宁家老祖为他打开了轮回之间的枷印,目的就是为了救宁姒。
所以,他是季牧之,不是刘公子张少侠孙小姐赵大师,更不是重华。
宁姒的身影呈半透明状,目光可以穿透她看清背后荷塘里飞来飞去的蜻蜓。伸手可触,但是稍一用力,就能从她体内穿过去。
“你……没事了?”季牧之声音沙哑,看着面前的人恍若梦境。
“没事啦!”宁姒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绝境逢生,自是满心欢喜。
“那就好。”季牧之总算放心了,扭头转向荷塘边的重华。
重华手里握着一朵盛开的荷花,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树林,盯着晟消失的方向。
这一幕,是宁姒顶替晟经历过的。她所知道的也就到这里,但是很明显这里不是故事的结束,甚至有可能是一个重大转折。
“咱们走吧!”宁姒拽了拽季牧之的衣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晟不愿意让季牧之去揭开尘封的真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为了他好。
既然是为他好,那宁姒也就没理由再让季牧之探寻下去。有时候真相如何并不是那么重要,活得太认真,反而容易受伤。
“你不想知道吗?”季牧之问。
“我……不想。”宁姒没什么底气,她的好奇心向来比他还要旺盛。
“可是我想。”季牧之坚定的说。
除了探寻千年前的真相,他还有自己的考量。
今生习武未修玄术,修为皆为往世积存。现在,他想要极尽可能的增强自身实力,不为别的,只为有力护她一世安宁。
“那就一起吧!”宁姒把自己存在感极弱的手塞进他手心。
季牧之把控好力道轻轻一握。她的存在,他能感受到。
……
晟走了。
村民们都说走得好,留在这儿也是个摆设,还不如滚远点,眼不见为尽。
他们说晟厚此薄彼,冷酷无情,见死不救,不配为神。
重华怒而相争,惹来拳脚被打得头破血流。宁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清洗完伤口后在河边坐了很久。
季牧之告诉她,此时的重华已经对族人失望透顶,后悔没有跟晟一起走。
宁姒心想,这人还不算彻底没救。
当天夜里,妖兽袭击村庄。村民借助晟留下来的蜡烛成功自卫,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
蜡烛是消耗品,经此一役,所剩无多。村民开始后悔不该放晟走,就算要走,也该让她留下所有的烛。
他们让重华去把晟找回来,重华拒绝。又过了两天,妖兽卷土重来,村里死伤惨重,就连最是疼惜重华的普兰阿妈也丧生于这一夜。
活着的人把罪责统统归咎到重华身上。他们痛哭,他们斥责,怒火化为拳脚,最后将他逐出村庄,带不回来晟就死在外边。
重华想,那就死在外边吧!
是夜,饥肠辘辘的妖兽果然找上了落单的重华。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又被人救了,救他的不是晟,是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姑娘。
狭长丹凤眼,血淬烈焰唇,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宁姒惊呼:“怎么是她?”
“她是谁?”
“暮,是暮,就是尊后。”
她见过这张脸,虽然只有一瞬,却印象深刻。
宁姒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暮的事儿。不光是她,就连晟也是才知道,暮居然与重华有过交集。
暮说:“晟伤得很重,自身都难保,根本无力再守护村庄,你还要去找她?”
重华问:“你是谁?”
“我的身份和可以抵抗妖兽的利器,二中选一,你选哪个?”
重华想了想,回答:“利器。”
“很好。”暮凭空变出一把泛青铜器交到他手里。
长条形锋刃,尾部横向伸出,呈榫状。锋刃向下延伸部分呈弧形,上有孔眼。
是一把青铜戈。
宁季二人心照不宣。很有可能,这就是玄天戈。
除了玄天戈,暮还赠他一头随行坐骑——身高近丈的金毛巨兽。
是金瑞兽。
重华骑着金瑞兽,拿着玄天戈回到村庄。他告诉大家,他遇到另一个神,神赐他神器神兽,用以抵抗妖兽。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命丧兽口。实力即话语权,全村人奉他为首,尽听其令,其他部落的人闻讯前来投靠,他一一接纳。村落扩张,历山逐渐成为人族最大的聚集地。
守护人族,重华居功至伟,后得尧帝召见,并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许配给他。
重华大婚之夜,宁姒和季牧之就在新房屋顶上坐着。
宁姒问:“他现在在想什么?”
季牧之好笑道:“他在想,还是晟比较好看。”
……
尧帝有意让重华接替己位,设置诸多考验,重华一一通过,帝心甚悦。
最后一件事,不是考验,而是请求。尧帝请求重华荡平四域,除尽妖兽,为人族建立一处平安乐土。
重华应下,手执玄天戈驾兽开征。
四域各有兽领,名曰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四大兽领各有所长,却终究难敌神器之威,溃败之后一路向北,逃往钟山。除恶务尽,为绝后患,重华追至钟山,殊不知再一次转动命运之轮。
坐在穷奇头上的少女,穿着亮丽的黄裙,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
她打量着对面金瑞兽背上已是壮年的男子,已经很难从刚毅的线条强壮的体格上找到当年的影子。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笑道:“小家伙长大了呢!”
身后有上千人族雄兵在等他发号施令,重华怕了,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与她相认。
鸣锣收兵,上千人在钟山下安寨扎营。
晟在山上等着,到了晚上,重华果然来了。
晟笑:“也许,不见才是真的好。”她又说:“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重华心里想:是指娶妻的事吗?
这么多年,他早已学会内心再是波澜壮阔也要面不改色。
“一定要杀尽凶兽吗?”
“他们吃人,我得为我的族人考虑。”
“如果我永生永世将它们囚禁在这里,保证不会再危害人族,能留它们一命吗?”
重华不假思索:“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