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办事雷厉风行,短短几天时间,朝中的尊后党就被他清除了大半。
给人定罪,还是朝中大臣,自然不能以‘你是尊后的人’这种由头。贪污受贿、纵子行凶、欺男霸女种种恶行,全部大起底,再按律处置。有些陈年旧案,甚至要追溯到十多年前。
再清廉刚正的官员,碰见鸡蛋里挑骨头的,怎么都能逮出两只虱子来,更何况是这些本就劣迹斑斑的人。
楚今这些辅政老臣,为这一天谋划多年,因摄于尊后之威,只得暗中搜集政敌的罪证。等尊后这棵大树一倒,那些罪证便会成为清除树下乱藤杂草的利器。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外人只看到这一刻的轰轰烈烈,隐藏在这背后的艰辛隐忍却少有人知。
昭平帝充分放权,肃清朝堂之事由楚今全权负责,通天阁那边就交给骆平川。抽出空闲,全部用来陪宁姒。
说实话,宁姒并不太愿意和他待在一块儿。两人没在一起相处过,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戚雨霁,也从来没打算当这个戚雨霁。
不过话说回来,皇宫里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皇后周氏第三次给宁姒夹肉排,笑道:“多吃点!”
宁姒现在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比她儿子大不了多少。许是母爱泛滥,皇后是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其他人见宁姒喜欢,压根儿没把筷子往肉排里伸。干掉一整盘肉排后,宁姒满足的打着饱嗝儿,摆手道:“不行了,吃不下了。”
季牧之接过宫娥递来的湿帕子给她擦手:“适量就好,再吃该积食了。”
昭平帝见状,与皇后相视一笑。
“你们先用,我去看看钰儿。”
皇长子戚贤钰打小体弱,日前又染了风寒。皇后挂心儿子,连顿饭都无法吃得安心。
宁姒小声问季牧之:“断虬山的真龙之气,有没有恢复的法子?”
真龙之气一断,只要戚家还在皇位一天,族中人丁就兴旺不起来。这是大事,必须想办法解决。
季牧之微微点头:“饭后再说。”
昭平帝道:“若真有恢复之法,实为戚氏之幸。可若没有,朕也不强求。经历诸多变故,朕实不愿意再见你们涉险。”
“那老妖婆说不定都在奈何桥排队喝汤了,你就放心吧!”宁姒出声宽慰。
听说戚云晏为了拿到襁褓救她,在尊后那里受尽屈辱。相比之下,她做的这点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昭平帝笑着点头。若是能解决此患,自然是好事一桩。
季牧之揽下了这件事。对现在的他来说,修复可能有点困难,但将真龙之气引渡至别处,倒不算难事。
再者,引至别处后,还可防止有心之人再动手脚,比原处修复更加可行。
昭平帝道了谢,见他似有话说,遂道:“牧之有话大可直言。”
……
季牧之确实有话想问。
尊后摄政一事算是解决了,但回顾来路,发现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比如,先帝为何要让庞家演那场灭门大戏?庞青山为何又做了尊后的爪牙?
都不是外人,昭平帝也就没有藏着掖着。
“朕听老师说过,父皇在位时,已经对尊后颇有不满。她大推玄术,手下囊括众多奇人异士,插手朝堂,左右政务,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因此,父皇暗中培养暗卫,招募志士,希望获得与之相抗的能力。其中的佼佼者,便是骆先生。”
“记得是朕九岁那年,母后说连日做梦,梦到神龙送花,花中睡着一女婴。没过多久,母后显露初孕之兆,次年诞下小公主,取名戚雨霁。”昭平帝盯着宁姒,如是说。
宁姒心想: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戚雨霁。
然后把脸别开了。
昭平帝继续说道:“小公主出生时天现异象,白昼见星河,更有霞光普照。所有人都当这是祥瑞之兆,偏有一和尚说,此兆昭示小公主有夭折之灾,不得留于宫中。”
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猜到那和尚是谁了。除了明德,还有哪个和尚能劝得动九五之尊?
“明德禅师说,此女的生辰八字尽是生机,命格中却遍布死劫,想要养育成人难比登天。恰是这时,通天阁派人来,说是尊后想看看小公主。母后亲自将小公主抱过去,平日鲜少哭闹的孩子在见到尊后之后啼哭不止,凭借一个母亲的敏锐,母后也察觉到了尊后对小公主的不善。”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
庞家世代为官,到庞青山当家做主的时候,突然弃官从商,让人不解。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先帝授意。
辞官后的庞青山仍旧和朝中官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不光是为了做好生意,更主要的是作为先帝放出去的暗钩,收集情报打探消息,暗中处理一些官家不便出面的事。
尊后对小公主的过分关注让先帝寝食难安,最后,他与庞青山商量出这样一个假死计划。
先假装小公主遭劫,降罪庞家,在庞家被满门抄斩之前,其实小公主一直都在皇宫里,由庞夫人照顾。
原计划是,等庞家金蝉脱壳之后,再由庞青山夫妇暗中带走小公主,庞家其余众人随行保护。岂料,他们低估了通天阁的本事,计划提前败露,庞家人还未行刑,庞夫人就遭到了追杀。
明德率人救援,可惜只救下小公主。庞青山赶到时,只找到妻子僵硬冰冷的遗体,还有没来得及散尽的天地二魄。
“那襁褓又是怎么回事?”宁姒双手托腮。
“父皇临终前说,襁褓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让朕务必寻回。朕还想再问,他老人家却不肯说了。至于你们说的骆驼山宁氏修灵世家,朕更是闻所未闻。小霁被明德禅师带走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甚至生死未知。”
这个不难猜,明德肯定是把小公主送到宁家了。只是那块襁褓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难不成只有明德一个人知道?
可明德已经凶多吉少,难道世间再无一人能解开一个谜团?
“或许,还有一个人知情。”季牧之说道。
千里之外,美滋滋啃着猪蹄的宁长风连着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嗯?这是着凉了,还是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