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烈的输法,是对方根本就没想跟你比。
百里明鸢强忍眼泪:“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故事很长,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
撞上百里明鸢不甘又委屈的目光,季牧之心有不忍,说道:“这样说吧,我们知道彼此最大的秘密,也见过对方最惨最狼狈的时候。那种感情并不像话本里传颂得那么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反而透着一股子烟火气。”
“什么烟火气?”
“也就是吃吃喝喝那些事儿。比如我知道她喜欢吃糖葫芦,吃完还要把竹签上挂的糖舔干净。她知道我厨艺很差,煮的面条夹生,鸡蛋里有蛋壳,但她会笑嘻嘻的吃完,然后把带着蛋壳的那部分鸡蛋喂给我。这就是烟火气。”
“你还为她下厨?”百里明鸢微微皱眉。
她见过他驰骋马上的飒爽英姿,也见过他巧辩来使的机敏睿智,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有一天会卷起袖子给一个女人煮面煎蛋。
“对!”季牧之郑重的说:“我很享受亲自煮一碗面,然后跟她拿着筷子在同一个碗里吃。”
百里明鸢理解不了这种‘情趣’:“那你是非她不娶了?就算为此会失去拥有的一切?”
其实季牧之想说,除了宁姒,根本没有什么是他真正所拥有的。但是这些话没必要在百里明鸢面前说,于是只重重点头表达自己的坚定。
百里明鸢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也挺轰轰烈烈了。”
爱情里最轰轰烈烈的事,不就是非你不娶非他不嫁吗?
她起身说:“我会提退婚,至于圣上如何裁定,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她可不觉得季霆能忍受自己儿子被人退亲。
“后面的事,我自会处理。”
“行,那咱们就算聊完了,沐王殿下慢走不送。”
“多谢!”季牧之颔首示意,大步远去。
百里明鸢面对百花用力深呼吸。
放弃一直想得到的珍贵,心里肯定不痛快。可是一想到这东西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她又释然了。
她,百里明鸢,定国公千金,溟海第一淑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跟一个乡野村姑抢?季牧之选择了宁姒,就证明他有眼无珠,她耳聪目明,又何苦执着于一个睁眼瞎?
想到这儿,百里明鸢放声大笑起来,笑到眼泪流出弄花精致妆容,心里反而舒服多了。
“小姐,你别这样……”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秋霜才是快急哭了。
百里明鸢终于停下来,问她:“我爹呢?”
“老爷应该在书房,您这是……”
“我要退婚!”百里明鸢昂着头高傲的说。
……
季牧之一出定国公府门就看到了坐在马上的季垣。
季垣本来是想直接进去找他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后没有进去。
一看这架势,季牧之就知道出事了。
“陪我去喝两杯。”季垣说。
“好!”
二人就近找了家酒馆。现在还不到饭点儿,酒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二楼是空的,卫明给了银子包下整层,然后派人在楼梯口守着。
一落座,季垣开门见山:“我的孩子在哪里?”
对方会有此问,很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也不排除是在诈他,所以季牧之先选择装傻:“当然是在太子妃那里啊,大哥怎么跑来问我?”
“为什么这样做?”
季垣想拍桌想咆哮想怒吼,可他知道这对季牧之毫无用处。如果这样就能吓住他,晋帝也不会如此头疼了。
季牧之饮酒不语。
季垣颓然坐着:“我都知道了。凤祥客栈,天字号房,宁姒,和孩子……”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还来问我?”
“她把孩子带走了!”季垣灌下一口烈酒,哑声道:“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难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骨肉分离的吗?”
季牧之也跟着喝了一杯:“如果我说那不是你的孩子,你信吗?”
“不信!”季垣干脆回答。
云漪产子那天他在竹林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本就透着古怪。多名太医都说云漪怀的是双子,生下来却只有一个,更是让他起疑。后来他让卫明跟踪宁姒,却只见进屋不见出来,找机会进去一看,房里根本就没有人。
排查城中客栈,原本只是为了找宁姒,却没想到她还带着一个婴儿。若要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季垣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你为什么不去问太子妃呢?孩子是她生的,一个两个她能不清楚?”
“别想把矛头指向别人。”产子之痛他虽没经历过,却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到鬼门关走一遭。云漪一柔弱女流,剧痛之下哪里还能保持清醒?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季垣冷笑道:“云漪产子神志不清,她身边那些侍婢却是清醒得很。也不知道你们许了什么好处,竟能让丹霞等人倒戈卖主。如果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就只能去问她们了。”
“……”季牧之犹豫了。
他对那些侍婢不是很有信心。虽然云漪一直强调她们的忠诚,但是很多时候,能不能保守秘密和忠诚与否没有直接关系,反而跟对手的手段有关系。
季霆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可不光只有仁德,还有铁腕。
“你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季牧之再次发问,语气郑重了许多。
“……确定!”
“不管他是什么样?”
季垣心下一惊。莫非孩子是有什么残疾或畸形,所以才会被季牧之带走?
“对!”季垣重重点头:“不管他是什么样。”
“如果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呢?”
“什么……”季垣愣住了。
蓝色的眼睛?怎么可能?
“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瞳,澄澈纯净的冰蓝色,琥珀一样。可不管有多美,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不像正常人。”
季牧之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见过那种纯净到极致的蓝瞳吗?”
季垣刚想否认,脑海中突然翻出尘封的记忆。
那是十岁那年,在西山猎场,他见到了一只鳄鱼。
拥有蓝色瞳眸的鳄鱼。
“你、你什么意思?”舌头不自主的打结,季垣赶紧扼住脑海中疯狂的联想。
“或许你应该跟太子妃谈谈。”季牧之诚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