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之下,阴气迅速聚集。温度骤降,初夏瞬间变凛冬。
宁姒对小白说道:“你也别在这儿等我们了,义庄等我吧!”
“义庄里有死人。”小白一脸嫌弃。
“你再不走,这里很快就会有死猫了。”能引动天地之力,这洞里的家伙绝不是好惹的,随便掀起一阵气浪,都够小白喝一壶的。
小白迅速拎清轻重。死人味儿再难闻,也比死了闻不着味儿强。
待它稍微走远,宁姒才走向洞口,往里投进一个大火球。
火球照亮洞内,可见坟冢内部有一条狭长的通道。可惜火球被阴气瞬间扑灭,无法看清远一点的情况。
“阴气都朝这边聚过来了。”凉意穿透衣衫附在皮肤上,宁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去看看。”季牧之率先钻进坟冢。
宁姒紧随其后。既然确定了小鱼在这里,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得去的。
坟冢内有一方散了架都快朽成泥的棺木,不见白骨,也不晓得本就未葬尸骨,还是尸骨都蛇虫鼠蚁给分食干净了。
季牧之觉得奇怪。这里是乱葬岗,埋的基本上都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尸身。义庄有人专门负责掩埋,但也只是拿草席一裹,挖个坑草草掩埋了事,怎么会有坟冢?
这处坟冢规模不大,而且已经破败,但构造还算完善。平头百姓没有闲钱花在修坟建墓上,舍得花钱修这种规模的坟冢,怎么着也得是个员外老爷。
再看棺木的腐烂程度,至少得百十来年才能朽成这样。可这处乱葬岗是晋立国之前就有的,远不止两百年。晋国对待墓葬之地的风水素来十分讲究,极阴极煞的乱坟汇聚之地,怎么能是妥当的长眠之所?
实在是不对劲,也不知道跟这洞中所藏之物有没有联系。
通道内又湿又潮,没走多远季牧之的火折子就吹不燃了。宁姒凝火照明,往前走了许久,横生出一面石壁挡在前方。
石壁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时轻时重,像在哼哼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婴儿的咿呀声。宁姒知道,找对地方了。
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门的机关,季牧之一掌轰出,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并不算厚实的石壁。
“小鱼!”宁姒一马当先,然而石室内空空荡荡,竟是什么都没有。
女人哼曲的声音一圈圈回荡,难辨声源。翠玉明珠发出幽幽绿光,衬得女声愈发阴森诡异。
宁姒有些走神。
她此时想的是,可不是谁都能住在这地下的。明火难燃,买不起夜明珠的人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有,最后还得滚回地面去。
……
女人一直在哼歌,古怪的曲调听得人心里发毛。
宁姒于掌心凝成一团大火球,石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女人的歌声停了,只剩下婴儿的啼哭。
哭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好像就在头顶。抬头一看,赫然发现石室上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就像一个遭到毁坏的不规则的蜂巢。
其中最大的洞几乎能钻进一个成人,宁姒怀疑对方就藏在那几个大洞中的某一个里。
宁姒往一个大洞中投入火球:“出来,我看到你了!”
火球随惯性往里推进,有一瞬间,所有的洞都亮了。
里面是通的。
“我去看看。”
宁姒将花藤扎入顶端石壁,正欲进洞一探究竟,忽然从头顶射来一股黑色的汁液,正好喷在她的手背上。
汁液迅速浸入皮肤,顺着血管流向心口。一眨眼的功夫,宁姒整条手臂都变成了黑色。
女人又开始哼歌,曲调明显欢快了许多。
宁姒轻蔑一笑,手臂上的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很快恢复了原样。
在她面前玩毒,简直是班门弄斧。
“乖乖把孩子交出来,我饶你不死。”宁姒声如洪钟。
她就是想告诉对方,这点雕虫小技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女人的歌声再次停了。
季牧之隐约听到右上方传来什么东西挪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二话不说抬手一挥,玄天刀擦着女人的脸钉进石壁中。
女人当场愣住,甚至都忘了逃。
她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她只是想出来看看究竟来的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迅速化解她的毒液。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把孩子交出来。不然我就捣了你这老巢,让你到地上晒晒太阳。”
“交,我交!”女人明显吓坏了,泪眼涟涟的样子还有几分可怜。
接着,让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条水桶粗的青绿大尾巴从上方最中间的洞里垂下来,末端上翘卷成钩状,稳稳托住襁褓中的小婴儿。
宁姒赶紧上前接过孩子。水汪汪的蓝眼睛滴溜溜转着,正是她的小鱼。
这个时候,宁姒和季牧之的心才算是真的落地。
……
女人钻出洞来,露出全貌,那条大长尾巴果真是她的。
想不到乱葬岗下面竟然住着这么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女人的样貌还很年轻,头发很长,随意的披散着。可能因为常时间待在地下,皮肤显得过分苍白,不过倒是挺衬身上那条水红色的裙子。
裙子下面就是又粗又长的尾巴,在身后拖着。移动的时候尾巴会左右摇摆,以此推动身体前进。
她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又被强盛的阴气给遮住了,不仔细分辨的话很容易被忽视。
似人非人似蛇非蛇,不是阴灵也不像是灵族,宁姒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身携强盛阴气,可她好像并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这股力量,胆子很小,被季牧之一刀就给吓出来了。
“为什么要偷孩子?”季牧之开始审问。
“我没……”
“没偷?”见她想否认,宁姒立马出声,“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孩子主动跟你来这儿的?”
女人可怜兮兮的靠着墙,小声嘟囔:“我是为了他好……他不是人,是怪物,怪物就应该跟怪物在一起。”
宁姒一时失语。确实,当她看到这女人的全貌时,第一时间给她的定义也是怪物,人身蛇尾的怪物。
季牧之轻轻握着她的手臂无比郑重的说道:“他是我侄儿,不是怪物,他只是比普通人特别一些。”
女人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突然笑了。
是那种嘲讽的笑容。
“真为他庆幸,有你这样一个叔父。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的不幸,如果留在你们身边,他早晚会被人抓起来,封进棺材里活埋。”
女人的声音颤了一下,然后说:“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