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阿吉现在的修为,比中级通灵师差不了多少,按理说早就可以随意化形。可惜在修习之路上无人引导,全凭本能将阴气积蓄在身体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股力量。
顶多也就是在察觉到有人闯入坟冢时弄点阴风乌云吓唬吓唬别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宁姒来说是这样。要不是阿吉对自我认知存在偏差,根本不清楚自己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就不会那么轻易被季牧之镇住,她也就不能那么轻松的把小鱼夺过来。
但是一码归一码,在没有立场冲突的情况下,宁姒对阿吉更多的还是同情。
“出来啊!”宁姒站在坟冢外喊道:“出来吧,这儿没人。”
这乱葬岗上到处都是坟包,又临近黄昏,鬼才会到这种地方来。
阿吉的头与坟冢的破洞齐平,只露出一张脸。
日头西沉,余晖还未消散。天上的云是温暖的橘色,就连空气都是温暖的。
阿吉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见过亮着的天了。她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黑夜,唯一的区别就是洞里和洞外。
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仍旧令她的眼睛产生了强烈的不适。这双眼睛好像只适合暗夜,和她整个人一样,只适合呆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还是算了。”阿吉缩回黑暗。
黑暗给她安全感,但是眼睛的不适并未得到缓解。酸酸的胀胀的,好像更难受了。
小白抓着宁姒的头发:“咱们走吧!”
它一开始就不同意宁姒把蛇女带到地面。这货可是会吃人的,让她进到城里还不天下大乱?
宁姒知道这事儿强求不来。如果她自己迈不过心里的坎,谁都帮不了她。
“我明天再来!”宁姒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带来。”
阿吉已经完全隐入了坟冢,也没有回音,但是宁姒知道她并没有离开。
“走吧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小白催促着。
宁姒无奈一叹,提步离开。
过了许久,一双苍白的手从破洞里伸出来。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手心跳了跳,然后沉入山的另一边。
……
回去的路上,小白跟宁姒说了阿吉吃人的事。
宁姒对此表示质疑:“如果她吃人,洞里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难不成是生吞,连皮带骨一块儿嚼了?”
“兴许是怕弄脏住所,在外面吃的呢?”谁说非得在洞里吃?
“行,就算她在外面吃,那她活了这一两百年得吃多少人?乱葬岗据溟海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是出了个吃人的妖怪,官府能一点不知道?”
反正她是没听季牧之说起过。
“你不相信我!”小白把宁姒肩膀上的衣服挠得拔了丝。
大胆刁民,居然敢质疑溟海猫王。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其中应该有误会。”宁姒揪住小白的后颈把它扔到地上。
臭猫,瞧把她这衣服祸祸的。
“你还说她虐猫。那我问你,她只有满月之夜短暂性的化成人后才会进城溜达一圈,上哪儿抓那么多猫来虐?还是说那些猫都中了邪,大老远的排着队过来给她虐?”
小白被问得哑口无言:“懒得跟你说。”
“是你的理论站不住脚。”
“你以大欺小。”
宁姒朗声大笑:“说对了,我就喜欢以大欺小。”
“……”讲真,不管是开启灵智前还是开启灵智后,小白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第二天下起了雨,宁姒撑着把画着水墨梅花的油纸伞,拎着竹篮如约而至。
阿吉坟冢上的破洞被一块大石头堵得严严实实。通过一路的压痕可见石头是从远处滚过来的。
“看看,人家根本不想见你。”被抓壮丁的小白懒洋洋的蜷在竹篮盖子上,眼皮都没掀一下。
“起开!”宁姒把它轰走,将竹篮放在封洞的石头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点心。这个桃酥是我最喜欢吃的,还有冰皮红豆糕。”
“你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吗?”小白三两下跃到她肩膀上问。
“像什么?”
“像上坟。”
宁姒甩它一记白眼:“你懂个屁,我这是在拯救迷途的小羔羊。”
一人一猫说笑着远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雨幕中。
阿吉从坟后的一个暗洞里钻出来,在竹篮前站了许久。她在想宁姒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们俩之间应该不存在什么交情吧?
阿吉咽了口唾沫,确认周边无人,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盖子下面是两个牛皮纸包,应该就是她说的桃酥和冰皮红豆糕了。
衣裳被雨打湿了,阿吉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惊奇的想,外面的雨竟然都是温暖的。
……
之后的几天,宁姒每天都来乱葬岗给阿吉送吃的。或点心或干果蜜饯,或一些切好的熟食,辣卤的鸡爪鸭脖子之类的。
阿吉还是不肯见人,每次都等她走了之后才出来拿吃的。
小白问她:“你到底图的什么?”确定远离坟冢后又说:“我承认她有那么点本事,可是这种人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说掉链子就掉链子。你要是想拉拢她帮你做点什么,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啧,分析得真透彻。看不出来啊,人形还没有呢,先成人精了。”
小白最烦她这副不正经的样了:“别拿好心当驴肝肺糟践,要不是指着你帮我化形,我才不费这话呢!”
“哦,所以你跟着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化形啊?这就是你想在我身上图到的东西?”
“那可不,不然你以为谁多乐意看见你这张脸啊?”小白昂着头一脸傲娇。
“所以你觉得,我也得图她点什么,才会每天给她送吃的?”
“难道不是?”
“这个呀……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等你变成人就懂了。”宁姒欲言又止,用力揉了揉毛绒绒的猫头。
“你又不是人。”
“嗯,不是……可我以前是啊!”声调陡然升高,就好像曾经是人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一样。
小白才不相信。人怎么会变成灵呢?
“你对她这么好,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我现在不是人了啊!”
“嗯?”这是什么逻辑?
“我不是人,可我爱的人是人啊!我希望以后……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的孩子也有那么点特别的话,我希望她遇到的人都能对她温柔一点。”
宁姒想,小白说的没错,她果然还是图了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