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之轻啜着滚烫的姜丝水,刘飒威坐在他对面,拿帕子擦着自己的战甲。
“这回要不是小四兄弟及时发现异常,只怕七窍流血的就是我了。”
“她也是误打误撞。”季牧之顿了顿,又说:“我让人检查过瓶子,除了巴豆粉,里面还掺有一种更白更细的粉末,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很显然,大周并不知道自己的巴豆粉被人动过手脚,否则也不敢直接往嘴里倒。
刘飒威迅速明白过来:“那小子被人当枪使了。”
“经大周这么一闹,至少让咱们知道营里确实有敌人渗透,并且想对将军下手,将军得多加小心才是。”
“哼,一群杂碎,战场上斗不过老子就搞这些阴谋诡计。”
“兵不厌诈,将军切莫掉以轻心。”季牧之轻飘飘留下这一句便起身离开。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比如揪出在大周的巴豆粉里动手脚的人。
宁姒还在隔间里抢救大周,小周在外面焦急的等着,一身盔甲还未脱下。明明一脸疲态却始终不肯下去歇一歇。
那日执行侦查任务,他将敌军引开之后就一直被追着跑,绕了相当大一个圈子才回到大营。
见到季牧之,小周赶紧起身行礼:“殿下。”
季牧之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径直走入隔间内。
没过多久就出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殿下,我兄长怎么样了?”小周急忙问道。
“放心吧,毒已经解了。”
“那我进去看看他。”小周说着就要往里走,被季牧之给拦住了。
“醒了再见吧,先回去歇着。”
“可是……”小周回头对上季牧之眼中的不容置喙,竟是再也说不出抗命的话来。“那我先下去,若是兄长有任何情况……”
“我会马上派人通知你。”
宁姒从隔间里出来,望着小周离开的背影说:“他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又回头看向隔间内,所有的话都变成一声沉沉的叹息。
……
几天后,火头军炸锅了。
“小四兄弟做菜的水平不怎么样,治病救人倒是一把好手啊!军医都放弃了你还能救回来,看来咱们西北军的兄弟以后都不用担心受伤了。”老孙右手拿着大勺炒菜,油腻腻的左手冲宁姒竖起大拇指,言下全是佩服。
宁姒尴尬笑道:“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成功了。”
又有人问:“小四兄弟肯定师从名医吧?”
宁姒摆手:“什么名医啊,一个赤脚郎中罢了,不值一提。”
众人就此打住,老孙起了一锅菜,又转向宁姒旁边的大周:“大周啊,你没啥事儿了吧?”
大周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看得出笑了一下,并点了点头。
宁姒在一旁解释道:“小弟医术不精,没能根除毒素,只怕大周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不错了。”老孙过来拍了一下大周的肩膀,“兄弟,得了这次教训,以后可不敢再胡来了。”
大周再次点头,反应明显迟钝。
老孙把菜递给旁边的同伴,趁势凑到宁姒旁边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感觉除了不能说话,我这兄弟还变得傻乎乎的?不会一直这样吧?”
“不会。”宁姒笑道:“我就是带他来见见大伙儿,免得你们成天来问我他的情况。回去之后再静养一段时间,除了说话其他都能恢复。”
“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旁边另外一个小伙子过来打听:“小四,你跟沐王殿下走得近,他们有没有查到巴豆粉里怎么会有剧毒的?”
宁姒遗憾摇头:“目前还没有进展。不过我听殿下说打算从大周身上着手,看看谁最有可能接触过巴豆粉。我这不马上就要带大周过去了。”
“可是大周不能说话啊。”老孙提出质疑。
“不会说但他能写啊!”宁姒晃了晃大周的手,半开玩笑道:“一看你们就跟他不亲近,都不知道他会写字吧?”
火头军面面相觑。
在一起共事那么久,彼此都知根知底。大家都知道大周家很穷,根本供不起孩子读书,小周会识文断字都是到学堂趴窗蹭的,大周没弟弟那个聪明劲儿,因此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有人猜测:“是不是小周教的?”
大周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真的会写,大伙儿也就没疑虑了。
只要能早点把真正下毒的人揪出来,对谁都好,免得大家伙儿提心吊胆的,喝口水都担心被下毒。
……
宁姒正准备离开伙房去找季牧之,临出门时大周突然晕倒了,一伙人手忙脚乱的把他送回营帐。
宁姒把完脉说:“没大碍,他就是太累了。看来要等明天才能询问线索了。”
老孙连连点头:“明天就明天吧,身体重要。”
大家手里都有活儿,也就没久留。宁姒一直守在大周旁边,晚饭都是别人送进来的。
入夜之后,赵奚来传话,说季牧之找她有事。
宁姒一走,营帐里便只剩下大周一人。
她和赵奚前脚刚走,营帐后面就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柄尖刀将厚实的帐布划出条大口子。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从口子里探进来,确定无人才悄声进入。
黑衣人径直来到闭着眼睛的大周旁边,照着喉咙用力划下去。
这一刀划得极深,却没有血流出来。一眨眼工夫,床上的大周不见了,只在床上留下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
而在纸人脖颈部位,赫然有一条划痕。
黑衣人顿觉不妙,欲从帐布缺口处逃走,结果一探头就看见甲徽守在外面。
退回大帐,宁姒和季牧之已经带人冲了进来。
“王八蛋,总算逮到你了。”宁姒咬牙切齿道。
士兵一拥而上,将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见无路可退,马上就要举刀自尽。宁姒见状立马甩出花藤,硬将尖刀从他手中夺走。
围在旁边的士兵上前将人制住。
宁姒走过去,一圈圈绕开黑衣人缠在脸上的布。真容露出,全场震惊。
唯独季牧之面色如常。
宁姒不想再多看一眼,黯然退回季牧之身边:“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