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顷刻间淹没了曹芳梅的双眼,淹没了枕巾,也淹没了整个世界。
然而,郭少阳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秦彩霞和曹芳梅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凄楚的对话。
郭少阳乘坐公交车回到东海洗浴中心大门口的时候,见几个工人正站在高架上拆门头字,赶紧跑回大厅问收银员是怎么一回事。收银员说,东海洗浴中心改名字了,就叫“秦城大浴场”。
郭少阳觉得这主意不错,换个名字重新经营,这就叫“金蝉脱壳”。
“对了,昨天新来的收银呢,她今天没来上班吗?”郭少阳突然发现秦彩霞不在前台,心下狐疑,就把秦哲叫到一边询问了一下,看她昨天晚上遭自己拒绝之后是不是就不来上班了。
秦哲告诉郭少阳秦彩霞被调到休息厅上班去了,郭少阳就问是谁调她去休息厅的。
秦哲说是秦彩霞自己申请的。
郭少阳就纳闷了:“她想去休息厅就让她去休息厅啊?”
秦哲笑道:“可不是吗,谁让人家是你女朋友呢!高经理不管怎么着也得给你这个面子不是。”
郭少阳嗔怪道:“谁是我女朋友,你不要乱说。”
秦哲笑道:“我没乱说啊,这是人家自己承认的,现在公司上下可都知道了她是你女朋友了,你已经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郭少阳把脸一沉说:“你不要乱嚼舌根,我找她去。”
郭少阳气冲冲地走到休息厅门口,阴沉着脸,朝秦彩霞使了一下脸色说:“那谁,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秦彩霞板着脸站在吧台里,眼巴巴望着别处,一动也不动地装没听见,郭少阳只好又耐着性子叫了她一遍,秦彩霞还装没听见。
郭少阳不由气打一处来,提高嗓门,大声叫喊道:“秦彩霞,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秦彩霞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脸来,故作惊讶地说:“哎哟,是郭经理啊,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郭少阳火了,他大吼一声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秦彩霞眨巴了几下眼睛,不阴不阳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把我叫到一边去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我听着呢!”
郭少阳瞬间被她气得嘴唇都发青了,只好走过去,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一天到晚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啥时候成我女朋友了?”
秦彩霞突然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从第一次去你家,一直到天天陪你去医院,如果不是你女朋友,还有谁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
郭少阳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又有些结巴地说:“这……不都是假的吗?”
秦彩霞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假的有时候也会演变成真的吗!”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是郭少阳始料未及的,只好说:“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曹芳梅,更何况公司不提倡员工之间谈恋爱。”
秦彩霞越发冷笑道:“是吗?八年前,你心里还只有张雅婷一个人呢!现在不照样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曹芳梅吗。如果,你再给我八年时间,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这个秦彩霞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句话说得郭少阳满脸羞愧,而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是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吗,既然她没有办法让郭少阳爱上自己,那她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来痛恨自己。
有时候,恨比爱更容易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
秦彩霞接着说道:“少阳哥,不是我在背后说梅梅的坏话,可她确实不值得你去爱!医生说这次车祸对她伤得很严重,她有可能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难道你要伺候她一辈子吗?”
“够了,你别再说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郭少阳不由勃然大怒,他最看不起那种在背后说朋友坏话的人,所以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刚走到男宾部,郭少阳便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就跟没事人似得往大厅里走去。
秦彩霞看着郭少阳远去的背影,她的嘴角突然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晚上下班之后,秦彩霞又到医院里去探病。曹妈妈见到她就像见到大救星一样,赶紧说道:“彩霞,你来得正好,这死丫头片子也不知怎么了,死活不肯吃饭,光知道默默地流眼泪,你赶紧帮我劝劝她吧。”
秦彩霞一看可不是吗,两只眼圈都哭肿了。她赶紧从曹妈妈手中接过稀饭,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嘴边很严肃地说:“张嘴!”
曹芳梅泪眼婆娑地盯着秦彩霞看了十几秒钟,然后乖乖地张开了嘴,大概是不想惹好姐妹生气吧。
曹妈妈见状不由喜笑颜开,说了句“你们聊,我出去一下。”就许久不见人了。
“你不用这么折磨自己,如果你舍不得郭少阳的话那我退出,我收回自己昨天跟你说的那番话。”秦彩霞惺惺作态,看起来说得却跟真的一样。
“不,也许你跟他在一起比我更合适,我已经配不上他了!”曹芳梅强忍着眼泪,从嘴角挤出了一个让人看了会瞬间觉得非常心酸的微笑。
“我今天已经向少阳哥表白了,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看得出他是喜欢我的,不然他干吗让我假冒他女朋友呢!你在我面前不必伪装自己,想哭就哭吧。”秦彩霞乘胜追击,她要击溃曹芳梅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让她彻底对郭少阳死心。
曹芳梅确实需要大哭一场,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当着秦彩霞的面。
“我已经配不上他了!”有谁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滴血,可是她还得强忍着,咬紧牙关,虽然嘴唇一次比一次颤动地剧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关于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曹芳梅闭口不谈,因为说起车祸必然会说起那个男人,说起那个男人就会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尤其是那句: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处女!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深深地插进了芳梅的心坎里,绝望开始四处蔓延,伸向她生命的每一个死角,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现在,即使父母全力支持,曹芳梅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爱郭少阳了,那个最美的自己早已被那个畜牲给糟蹋了。
现在,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而且就连她的灵魂也变得不纯洁了,所以她才说自己已经配不上郭少阳了。
如此说来,秦彩霞就能配得上郭少阳吗?她跟曾永贤同居了那么久!而且分手也不过短短几个月。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罢了。一个思想保守,在某些方面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的人,注定会在这个越来越开放的时代里受到伤害。
痛定思痛,长痛不如短痛。秦彩霞最后痛下决心说:“明天,你和郭少阳一起来,我们三个当面把话说清楚。”
“这个——那好吧,我先给少阳说说看吧。”秦彩霞犹豫了一下,故意把“少阳”两个字叫得很暧昧。
秦彩霞心里很清楚,郭少阳现在根本不会理她,更别说和曹芳梅三个人当面说什么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郭少阳和秦彩霞见面,不让事情穿帮,这样她才有机会制造机会,最终得到郭少阳。
秦彩霞一个人徘徊在街头,她必须在郭少阳明天中午去医院之前想出一个办法阻止他。
秦彩霞不是曹芳梅,她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怨天尤人,她必须主动出击,不择手段。
想想几个月前,她为了挽回曾永贤的心不惜去跳楼,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那么这一次她同样不会轻易认输,只是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郭少阳并不知道秦彩霞在千方百计地算计他,晚上两点下班之后跟往常一样准备到网吧去上网。
“救命啊!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救命啊!”
突然,旁边的巷子里传出了一个女孩的呼救声。
郭少阳不由放慢了脚步,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只见路灯昏暗,大街上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自己吓自己。
郭少阳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拐过前面那条街就是他要去的网吧了。
“救命啊!”那个女孩又叫了起来。
“你给我老实点,现在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紧接着又传出了几个男人恐怖的声音。
郭少阳突然感觉身后吹来一股冷风,他全身的汗毛立时倒竖了起来,身上的骨头一下子紧缩起来,却不敢停下匆匆的脚步。
“救命啊!”
这呼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强烈,好像就是专门叫给郭少阳听的。
郭少阳突然刹住了脚,转身鼓起勇气,顺着声音,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三四个男子正在撕扯着一个女孩的衣服,那个女孩则竭力反抗着。
“住手!”郭少阳突然冲他们大喊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他的心也“扑通……”地跳个不停。
“妈的,敢坏老子的好事,你***不想活了!哥几个给我上!”他们非但没被吓跑,反而一步步紧逼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郭少阳连连后退,看到那个女孩乘机逃脱了,他自己却被吓得两腿发软了。
几个歹徒一拥而上,把郭少阳按倒在地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