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心想,彩霞应该是还没有彻底的忘记他,忘记她肚子里夭折的孩子,那可是一条生命,是她身上的一块肉,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呀!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虽说没了爱情,没了孩子,可至少她救了妈妈一条命,而少阳呢,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他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做真实的自己。
沉默,许久的沉默……
屋子里的空气异常地沉闷,一阵阵压抑的少阳喘不过气来。少爷一直试图去安慰彩霞,但他突然发现最需要安慰的人是它他自己。
少阳起身走向屋外,手扶着二楼的栏杆,痴痴地望着夜空。天上漆黑一片,跟秦城的灯火通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只是今晚的霓虹多少有些暗淡。透过灯光,少阳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深切切的,好像有诉不尽的哀愁。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一片冰凉的雪花瞬间融化在他脸额上,少阳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进来坐吧,外面冷。”彩霞突然招呼他,她的声音现在就像这冬天的风一样生冷,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少阳这才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关门,冷空气都乘机钻了进去。
少阳转身走进屋里,轻轻的关上了门。
“到床上来吧,电褥子暖和。”彩霞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脚伸进被窝里,像小白兔一样蜷缩在墙角。
少阳默默地走到床前,他知道彩霞需要安静。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变成了高亚静,不然该如何面对她这副模样,她也一定不能自持,他们会抱头痛哭。或者,逃跑……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忙活一天呢!”少阳没话找话的说,真想忍不住告诉她,自己其实不是高亚静,而是她日思夜想的郭少阳,他希望她过得幸福,但他不能,因为彩霞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彩霞似乎没听见少爷说的话,只管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少阳赶紧答应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
“帮我把这些照片烧掉。”彩霞说着从身后取出了一沓照片,递给了少阳。
看到那些照片,少阳浑身禁不住一颤,一下子怔住了。
这些照片都是少阳和彩霞在人民公园照的,当时王虎和露露正在热恋之中,那时候少阳对他的印象还不是那么坏,他经常约他们一起出去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们一行四人第一次一起逛人民公园,所以每个人既珍惜又兴奋。四人玩摩天轮、坐碰碰车、划船、观赏动物……玩累了,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谈天说地,王虎和露露的关系进展神速,言行举止非常暧昧,而少阳和彩霞都还有些放不开,很是艳羡的看着他们两个大秀恩爱。
忽然,露露说:“那边的玫瑰园很美,我们去那边照相留念吧!”王虎有点夸张的站起来拍手叫好,少阳和彩霞相视一笑,就跟着他们一起往那边走去,王虎和露露一边走一边打情骂俏,而少阳和彩霞就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少阳和彩霞肩并肩走着,始终保持着一致的步伐,路有点窄,他们的肩膀有意无意地挨到一起,那时候少阳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一阵阵的网遍全身,他回头看了一眼彩霞,她白净的脸蛋上泛起了两朵红云,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可爱了。
大家走到玫瑰园,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鲜艳的玫瑰娇艳欲滴,让人不禁有些陶醉。
王虎和露露兴高采烈的让少阳给他们照了几张照片,然后他就主动要给少阳和彩霞照相。他们都没有拒绝,有点不大自然的站到了一起。
王虎看着他们有点不高兴的说:“我怎么越看觉得你们俩越别扭呢,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咱还这么放不开呢!”
露露也很热烈的响应道:“就是,就是,你们俩挨近一点,郭少阳,你是男人,你要主动一点。”
王虎随即便指挥少阳站到彩霞身后,拉着她的双手环抱在她的腰间,这样一来少阳的前胸便整个儿贴在了彩霞的后背上。少阳立即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心怦怦直跳,说不出的激动兴奋而又紧张,他感觉到彩霞的整个身体都在上下起伏。
那一刻少阳突然感觉到全世界都揽在了他怀里,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彩霞的双手细腻滑润,软绵绵的,甚至比世上最好的绸缎还要柔软,少阳很享受那种温馨的感觉,他把脸紧贴在彩霞的脖颈上,感觉到她的皮肤越来越热,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王虎说:“你们要笑得开心一点,自然一点,灿烂一点,给未来留下美好的回忆。”
那一刻就停留在少阳手里的第一张照片上,因为当时的心情都比较忐忑,所以他们的笑容中难免有几分紧张,但更多的是按耐不住地激动,是兴奋,是自豪,是陶醉,把二人当时那种复杂的心情都呈现在了脸上,真实而不做作。
王虎随后又指挥他们换了几种姿势,他们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自然。后来,每次去欣赏这些照片的时候,少阳和彩霞都会会心一笑,说出当时那一种羞怯紧张忐忑而又矜持的心情,他们以为这些照片会成为今生最美好的回忆,永久的纪念,他们会珍藏一辈子,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亲手撕毁它。
回忆有多美好痛就有多深。不知道为什么,从进门到现在少阳一直不敢正视彩霞的眼睛,但少阳能感觉到彩霞说的每一句话都费了很大的力气,尤其是让少阳帮她撕毁照片时更是痛彻心肺。
可是,少阳不知道,亲手撕毁这些照片,少阳会比她更心痛。
“给我吧,这些照片都给我吧。”少阳突然这样央求她,像发疯了一样,生怕她不会同意。
彩霞很奇怪的看了少阳一眼,她考虑了那么几秒钟,就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即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反对,更没问少阳要这些照片做什么,大概是觉得有人保留着总比撕毁好。
少阳小心翼翼的收起这些照片,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一些话,想着各自的心事,深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早上四五点才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
突然,他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彩霞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手机不由惊叫了起来,“不会吧,八点半了。”她赶紧喊少阳起来,就蓬头垢面的跑去开门,随即便有十几个人一下子涌进了这间小房子里,都是彩霞家的亲戚。
少阳不由紧张了起来,他很自责,彩霞本来是让他早上叫她起床的,没想到他比彩霞睡得还死,好在彩霞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倒是少阳那曾经的未来老丈人不高兴了,数落彩霞道:“你不是说七点就要化妆吗,这都八点半了怎么还在睡觉,真是把事不当事,耽误了人家的时晨我看你怎么办!”
其他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跑来给彩霞道贺,你一句我一句,乱哄哄的。一个姑姑怪她没早点把结婚的消息告诉给她,另一个胖女人则称赞彩霞有眼光,嫁给了一个矿老板,说现在的人就要这么现实。
彩霞没有说话,她匆匆忙忙的洗了一下脸,就叫上少阳到附近的一家婚庆公司去化妆,这是她几天前就约好了的。
天阴沉的利害,还在稀稀拉拉的飘着雪花。化妆师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他赶紧给彩霞拿出了一件婚纱让她试一下合不合身。
“你有没有搞错,这么冷的天你让她穿婚纱?”少阳有点不满的看着化妆师。
“不好意思,这是新郎的要求,你婚纱下面可以穿保暖内衣,至于上身吗,穿婚纱肩膀肯定得光着,不过我们给你配备了披肩,应该不会太冷的,而且酒店里是有空调的,就是在门口迎宾的时候,你可以穿外套。”看来化妆师经验很丰富,服务态度也很不错,少阳有气也没处撒了。
女人的头发真是一个大麻烦,彩霞光盘头就用了近一个半小时,也怪那个化妆师太敬业了,彩霞都说了差不多就行了,他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就是一根头发摆错那么一点点位置都不行。
化妆师顺便也给少阳化了一下妆,经他这么一打扮,变身后的郭少阳这脸蛋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当然这比起新娘来还是稚嫩了不少,没她那种成熟高雅的气质。
刚化好妆,彩霞的弟弟就打来电话,说:“姐姐,你快好了没,姐夫的车接你来了。”
彩霞突然发脾气说:“什么姐夫,谁是你姐夫,你嘴巴咋那么甜呢?他要是着急就到婚庆公司来,我在这里等他。”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就在这里等,来不来他自己看着办。”彩霞说完就挂了电话,气呼呼的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少阳和化妆师都不由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