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国都,平阳。
皇帝寝宫,案台翻覆,酒水瓜果四处滚流,一片狼藉;宦官和宫女跪倒了一地,噤若寒蝉; 高台上端坐着一人,正是赵汉皇帝刘聪。
此时的刘聪虽然满脸笑意,但笑容却格外让人胆寒,他的目光剧烈跳动着,显然内心极度不平静。
“父皇,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子刘粲匆匆而来,是后宫总管暗中传信求他前请来的,否则今日皇宫中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自己看吧”,刘聪指了指地上的两本奏折,接着目光又开始游离起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刘粲眉头微皱,捡起两本奏折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父皇!”
刘聪看着刘粲点了点头:“这是你曜皇叔的亲笔,不会有错。”
“简直岂有此理!”,刘粲勃然大怒:“荆州杜弢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触犯煌煌天威!还有那东越刺史,都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居然也敢与我大汉为敌!
父皇,儿愿领本部兵马南下剿灭此二贼,荡平巫山,血洗荆州,以雪今日之耻!”
刘粲义愤填膺,刘聪的表情却越发古怪了:“粲儿,你想的恐怕不止是荡平巫山,血洗荆州吧。”
“父皇何出此言?”
“别说了!”,刘聪挥了挥手打断了刘粲,暴躁的情绪几乎压制不住:“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要这样想,很危险!”
“父皇您误会了,儿并非您想的那样……”
刘聪再次打断了刘粲,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了,就此打住,此我早已跟你言明利害。
你听不听无所谓,但有一点你要记:到了关键时刻,你真正能完全相信的,只有你的曜皇叔!还有,少跟你外公成日混在一起!”
“是,父皇”,刘粲悻悻的回答道,看得出来他心里仍是不以为然的。
刘聪又看了刘粲一眼,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指了指刘曜的两封奏折说道:“此事你去办吧,答应他们的要求,把巫神女和你曜皇叔先带回来。你要亲自去办,去吧。”
“可是父皇……”
“别说了,我意已决!”,刘聪近乎于低吼道。
刘粲深知不能再跟刘聪纠缠下去了,赶紧接旨离开了刘聪寝宫。
“粲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粲一出皇帝的寝宫就碰到了外公靳准,原本他们就是一起来的,靳准一直在寝宫门口等着刘粲。
“外公你自己看吧”,刘粲直接把刘曜的两封奏塞给了靳准,显然是没把刘聪的话放在心上。
靳准看完两封奏折,先是脸色大变,可没过多久又皱眉思索起来,看他两眼乱转的样子,显然是没怀着什么好心思。
“粲儿,这可能是一个天赐良机!”,许久之后,靳准突然眼神一亮,开口说道。
“怎么说?”
“我们可以趁此机会一箭三雕,不但可以除掉巫神女和那刘曜,说不定还能借机扳倒皇太弟!”
对于刘粲来说,刘曜根本就不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皇太弟刘乂,那可是刘聪的亲弟弟,不但很是被刘聪信任,在朝中的威望也相当高。
“哦?计将安出!?”,刘粲也是精神一振。皇太弟刘乂,他的乂皇叔,也是刘粲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只需如此这般……”,靳准凑近刘粲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
“外公,这不对呀!如果我们将那巫神女接了回来,她一旦成了皇后,岂不是会直接威胁到我们?”
“放心吧,粲儿”,靳准微微一笑:“后宫佳丽甚众,她们都服侍皇上多年,深悉皇上的性格喜好,又岂是一个来自南蛮的年轻巫神女所能匹敌的?
那巫神女没了刘曜在背后支持,还不是任我们揉捏?所以你只需大胆的将那巫神女接回来便好。
至于刘曜嘛,那就只有对不住了,就让他多在对方的手上留上一段时日吧。”
“可是耀皇叔会答应?”
“由不得他不答应!”,靳准双目精芒大放:“你看看这清单上的物资,岂是那么容易凑齐的?我们需要一段时日来准备物资,合情合理。
这次你就带一半物资过去与他们交换,并提出先把巫神女带回,等到物资全部交付后再让对方释放刘曜,刘曜忠于你父皇,他会答应的。
如此我们就可以将刘曜支开一段日子,而且什么时候他能回来都是由我们说了算的,何愁大事不成?”
“可对方会答应吗?”
“放心吧,会答应的!”,靳准拍了拍刘粲的肩膀:“你让他们先释放刘曜他们可能会反对,但先释放巫神女他们就一定会答应,大不了你再多给他们一些物资。
对方要的是东西,不是人!况且他们还给足了你父皇面子,应懂得做人的。”
“那好吧,就这么办!”,刘粲再想了一小会儿,猛的一咬牙点了点头。
并州太原郡,李矩军营。
今天已经是李矩到达太原的第三天了,前两日刘琨都会邀请他去将军府赴宴,但是今天却没有请李矩,因为名震天下的拓跋猗卢来了,刘琨正忙着接待他。
对此李矩并不以为意。
拓跋鲜卑向来与刘琨交好,如果不是拓跋猗卢数次鼎力相助,刘琨早就被刘聪灭掉了,根本不可能在并州站稳脚跟。
这一次就算李矩不来解围,拓跋猗卢也会来,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拓跋猗卢也只是比李矩晚到了两天而已。
李矩心里很清楚,刘琨之所以不邀请自己一同赴宴,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刘琨款待拓跋猗卢的东西都是他送过来的,如果将他也邀请过去,刘琨的面子会有点挂不住。
李矩能理解刘琨,可李矩手下的一群将领却理解不了,大家离开太原的心思也越发迫切了。
晚饭时分,大营中突然有人到访,是刘琨甲字营的主将令狐盛,令狐盛还带着他的儿子令狐泥。
听到令狐盛和令狐泥的名字,李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李矩想了老半天才终于想起来,令狐盛和令狐泥的名字是他与跟卫夫人闲聊时听到的。
太原刚刚被包围时,卫夫人跟安靖讨论过此事,安靖当时很笃定的说刘琨肯定能坚持住,拓跋猗卢必定会去帮他,太原的包围也肯定能破除。
如今看来,安靖的话出奇准确!
当时,安靖就曾经提到过令狐盛和令狐泥两父子,还开玩笑说如果这两父子能来明月镇训练骑兵,对他也好,对刘琨更好。
卫夫人还问过安靖为什么会这么说,安靖却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了。
“大人,您要不要见一见令狐盛将军?这两天多亏他和甲字营的兄弟们照顾,要不然我们连水都没得喝!”,郭达一边为李矩收拾着桌子一边问道。
“见,当然见,走。”
李矩心中一动,离开自己的寝帐向中军大帐而去,令狐盛和令狐泥父子正在那里与众将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