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将尽,后续船队终于陆续抵达,看情形一切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安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屈少朗一下船就找来了一对母子领到了安靖面前。
“少爷, 这是胡氏母子,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巡查,多亏了他们同旋才瞒过了敌船,这孩子很不错!”
屈少朗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赞扬道。
安靖仔细看了看这对母子,母子俩都穿着一身短打,皮肤黝黑,脚掌宽大,一看就是常年行船的人。
母亲是一个很壮实的妇人,看着像四五十岁的样子,头上白头发不少,安靖知道她的实际年龄肯定没这么大,低眉顺目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普通。
年轻人大概十六七岁,个子不高,一身的肌肉线条十分优美。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观海”,少年笑着答道,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并没有显得多拘束,反而是十分兴奋。
“很好,这次你立了功,你想要领军功还是民功?”,安靖含笑问道。
胡观海挠了挠头,显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军功,什么是民功。
“如果你领民功,可以得到三亩良田和五十石稻谷;如果你领军功,就可以直接成为班长,只要你在军队一天,全家就可以免除所有赋税,即使你将来离开军队,也有五年的免赋期。”
“啊!”,胡观海有点被吓到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就是帮着欺瞒了一下巡查舰船,就可以得到如此丰厚的赏赐。
“我,我家,包括我胡族全族都是干宝大人的家仆,少爷的赏赐我不敢受!”,胡观海踌躇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你这是什么话?!”,还没等安靖开口,身旁的干宝就已经忍不住了,气呼呼的道:“现在你家家主我都是少爷的人了,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少爷叫你选你就选。”
胡观海吓坏了,和他母亲一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我不知该如何选择,请家主做主!”
“你这家伙……”,干宝气坏了:“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让你自己选啊!”
安靖拍了拍干宝示意他冷静,家仆有这份忠心也十分难得的,不过这干宝,又是怎么成为胡氏的家主的?
“干宝,他不知道该如何选,你就帮帮他吧。”
“这样啊…”,干宝眼珠一转:“选民功,先得了地再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如今想在荆湘之地置一块地可不简单!至于军功嘛,以后还可以再挣,嘿嘿。”
干宝很聪明,他知道安靖这是看上这胡观海了,明月镇和荆湘之地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黄天安早就在信里跟他说得清清楚楚,干宝自然是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干宝铁了心要跟随安靖,安靖看的上自己的家臣是件好事。
“那好吧,那就给你记民功了,如果你还想挣军功,可以留在我身边先当一个护卫”,安靖笑眯眯的说道。
安靖确实是看上胡观海了,一来胡观海够机灵,二来他姓胡,跟老胡肯定是亲戚,以后要忽悠老胡说不定还得靠他。
“还不快谢谢少爷!”,屈少朗推了胡观海一把,胡观海这才如梦初醒,与母亲一起拜谢了安靖。
“去弄套军装给他穿上。”
“是,少爷!”
屈少朗带着母子俩离开了,胡观海欢天喜地,他母亲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显得十分安然淡定。
这个母亲不简单!
半个时辰后,两万军队已经全部弃舟登岸。
屈少朗领着五千穿着王敦军队服饰的军卒诈开了西塞叽要塞的大门,兵不血刃的占领了那里,西塞叽要塞内的一千守军全部捆绑看押。
西塞叽要塞不大,当安靖进入其中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被捆缚在一旁的军卒,其中一名将领引起了安靖的注意。
这人生得高大威猛,即使是坐在人群中也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他虽然低着头,但安靖仍能在他身上感觉到冲天的傲气。
“此人是西塞叽主将,名叫杜曾”,屈少朗立即在安靖耳边小声介绍道。
“杜曾…”,安靖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似乎是有点印象,不过印象不深,也没有明显的喜厌情绪在里面。
安靖没有太过在意,这个时代乱糟糟的,乱世出英豪,满地英豪多如狗!很正常。不过既然姓杜,那就先不要弄死了,搞不好还是老杜的亲戚呢。
西塞叽要塞已经拿下,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天很快就要亮了,必须马上派人去寻找杜弢的舰队。
一来是确定这家伙确实是领会对了自己的意思了,二来也是要通知他到这里来汇合,要是杜弢这家伙闲着没事儿瞄准西塞叽要塞开上一炮,那就搞笑了。
胡观海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带着他的老娘兴高采烈的出发了,西塞叽要塞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安靖没有睡意,站在要塞的寨墙上眺望着西方,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安靖仍然坚持着。
如果杜弢的船队没有来,安靖打算在这里等上两天,如果两天后杜弢仍没有出现,那就立即撤退,南下返回长沙再说,否则一旦被王敦包围在这里,那就麻烦了。
杜弢没等到,等到了王敦的信使。
这家伙也是倒霉,他从西阳郡一路骑快马奔驰而来,原本是想在西塞叽更换战马吃点东西的,哪知被安靖的人给逮了个正着。
拆开西阳郡的军报,安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是一封告急军报,军报里写着:
一天前,杜弢率领大小四百余艘战船顺流而下,在武昌郡附近彻底击溃了王敦的舰队后,便越过武昌郡和西阳郡,继续沿江而下直逼江州。
看来杜弢和小顺子并没有辜负安靖的期望,他们准确的领会到了安靖的意思。
既然放下了心,那就没必要再在城墙上站着了,安靖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看着桌子上跳动不已的灯火,安靖呼出了一口浊气。
安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与以前并无二致,可安靖自己却很明白,自己变了,自从杨阿若身中数箭倒在自己面前时,就真的变了。
对于身边的人,安靖一向采取的是彻底信任的态度,包括明月镇的官员,包括百越各部的将领。
可如今,这份信任产生了动摇。
经过好几天的认真思考,安靖确定自己身边一定有巫族的奸细,而且这个奸细一定是个非常亲近的人。
通过对敌人兵力部署的分析,不难发现敌人对明月镇以及整个荆湘之地的兵力部署都十分熟悉,他们的计划可以说针对性极强,唯一估计错误的就是自己一方的战斗力。
或者说敌人并没有估计错,只不过仍然选择了孤注一掷。
之所以会有这种无奈的选择,是因为巫族明白,纵横家也明白,如果再给安靖两年时间,他们可能就连孤注一掷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奸细一定要挖出来,否则永无宁日!不能完全信任身边的人,这种感觉就非常讨厌。
就像这一次,吉野春红突然出现,安靖的心中并不喜悦,相反,他充满了警惕。
这样下去不行!
长此以往,可能不用敌人动手,安靖这边就自己崩溃了,不但行动会处处受制,那些像杨阿若一样真正追随他的人也将会受到伤害。
也正是因此,安靖这一次格外谨慎,就连军事命令都采取了暗示的方式。
没办法,想要打出一个时间差,既搅乱王敦的后方,又要在竟陵郡围歼北方之敌,安静必竟争取出时间,然后出其不意。
所以,安靖规划了一条王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进军路线,不走沔水平原,而是直接穿过王敦的老巢豫州!
但这个计划要想成功,前期就必须严格保密,否则一旦王敦有了充分的准备,安静不但会功亏一篑,还很有可能会被彻底困在豫州。。
安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慢睡了过去,可刚刚睡着就被人有些粗鲁的推醒了过来。
安靖睁开眼就看到了杜弢那张讨厌的脸。
“安靖,你居然抓到了杜曾!赶紧弄死他,这家伙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