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另一个身份,是鬼府前第五部阴司,独明。他的每一个身份都是为了最有效的引导魔神,当阴司不再有用之后,他便选择转世阳间。但他在鬼府,也不是毫无势力。一个敬仰他,将他视作挚友的家伙,死不休,成了他在阴间的得力助手。
死不休一直霸占阴司第一,在鬼府有很多特殊待遇,包括能接触到一些重要的秘件。在源离与源现赶到鬼府之前,他拿走了魔神生录,交给了寒潭。
寒潭将生录呈给源离,源离竟发现自己连拿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他最终把它捻起来,每翻开一页,不过是再给心上捅上一把刀子而已。那本生录只薄薄几页,断在了末无端两岁的时候,可那确实是一本生录,一本只有活着的生灵才拥有的宗卷。
也许他当年把末无端带回无涯境的决定真的是错的,生已错序,死又何寻。
“她在哪儿?”
他自然问的是真正的魔神转世。
寒潭抬着眼,偷偷瞟了他一眼,“小神不知。”
源离闭了眼,好一阵才睁开来,他挥挥手,“你走吧。”
寒潭勾起嘴角,躬身告退,消失在灰暗的夜色里。
源离半响不能言语,从末无端转世为人那一天开始,他就看着她。她在他身边长大,后来又外出历练,再后来回到他身边,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魔神之息。他感觉不到她是魔神,是她死后成魂。难道眼前的这个魂魄不是真正的末无端,而是她与源现为了不让自己再耽于魔神的骗局?魔神真的没死?可末无端明明死在自己面前。
只剩下混乱和迷茫
城的另一边突然一片金光乍起,将整座隋城照得透亮,那是属于天神的灵力。城中鬼魂被光亮惊吓得瑟瑟发抖,四散逃开,躲在破烂的屋子中呜咽。
那股灵力很熟悉,同时还夹杂着另一道熟悉的气息。源离闪身从原地消失。
光亮是从一个巨大的圆环上发出来的,那个圆环凭空转动,守护着中心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是源现的耳环在保护末无端。周围黑漆漆倒地一片厉鬼冤魂,全都失去了意识。
源离上前,取下圆环,末无端轻轻落下来,他伸手接住。
她身上有许多撕裂的血痕,头发披落下来,杂乱还带着血腥,衣服被扯得稀碎,露出大块受伤的身体。源离心里发闷,坐下来将她搂在怀中疗伤,又脱下自己的长袍把她裹住。
不一会儿,末无端干咳了两声,醒了过来。身上的伤痕已经全愈合了,只是破破烂烂的样子还可以看出刚才有多狼狈。
她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源离,又伸手摸摸他的脸,确认自己没看错,心里一下子涌出无数委屈,将他搂紧,险些就哭出声来。
刚才真是太可怕了,她不敢伤他们,却又逃不开他们的攻击。四面全是黑压压的厉鬼,她只觉得痛,像是要被撕碎。
末无端举手捶了源离两下,“你怎么来这么晚,我差点儿以为我又要死了!”
源离没说话,他现在面对着末无端,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没回答末无端,但看着她委屈的脸,又觉得似乎什么都不说也很不对,最后,他对着那一地的厉鬼说:“你怎么会斗不过他们,乌合之众而已。”
说完,就抬起手准备直接清理干净,幸而被末无端一把按住,“别!那是罗刹!”
此话一出,源离就明白为什么她会被一群厉鬼按着打了,不能还手,这里是地缚之处又逃不掉。他心中自然而然的后怕和庆幸。他明知道她在这里,却没及时赶过来,那种情形,若是末无端铁了心不还手,真有可能会被再次杀死。幸好源现的圆环感知到了末无端的困境,释放天神之力保护了她,并且通达她的心意,没将这些厉鬼和满城的死魂直接抹杀干净。
有了源离傍身,末无端顿时有了底气,站起身来,也不顾身上的衣服大了自己好几个尺寸,插着腰又想起正事儿来。
首先就是满地的罗刹,该怎么捡起来。
源离看了一眼,道:“他本就是无数鬼魂,怨气缠绕在一起成了一体,但并不稳定,那副软胄就是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灵器。灵器损坏,受到强力的攻击,自然就又散开来了。”
末无端看了看地上那块本就坏了,刚才又遭无数鬼践踏的软胄,看样子修是修不好了,但罗刹怎么办。与那家伙认识了几百年,可谓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真拾不得他就这样消失。
源离心知末无端对罗刹重义,不解决是肯定不会走的,抬手在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发丝。那根头发离了源离身体,便像是活了一样,越抽越长,向厉鬼群蜿蜒而去,把他们一个个串起来,最后缠作一团。
发丝源源不绝,最后竟如蚕丝一般,把众厉鬼缠作一个黝黑的大茧。茧不断收紧,最后收到一个人身形大小,骤然裂开,迅速又化作一条黑线,缠在茧中人的脖子上,化成一道如项圈般的细细黑环。
茧里只剩下一个身影,就是相貌最好的那个女子。
末无端愕然,没有了软胄她一时竟然不敢相认,“这是罗刹……还是那个女鬼?”
“罗刹以后就是这个女鬼了。”天神的头发是这世上最好的束缚灵物。源离轻描淡写,末无端却惊得张大了嘴。
罗刹还没醒,不知道是刚刚重聚的缘故还是之前被源现的圆环伤得过重。末无端拍了两下她的脸,确认暂时叫不醒,发起愁来。
城中全是死魂,作为鬼府的副阴司,末无端决不会坐视不理,只想赶快解决。可罗刹这样,难不成要她背着走?罗刹比她还要高一些,背起来麻烦,至于旁边这位天神……末无端不敢想象让他背人。
源离看她一眼,随手出现了一个袋子。
“无极乾坤袋!”末无端大喜,抢过来左看右看。
这东西她死后自然还在尸体怀里。想来是源离捡回去了。之前也没用得上的地方,谁都没想起来,到了现在,正好用来装鬼。
随手罗刹就被塞进去了。
末无端已经忘记之前有多糟糕,牵着源离高高兴兴道:“走,陪我引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