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伢人要是知道什么尽管直说,这又没有外人,事后我一定会好好答谢齐伢人的。”
没想到齐伢人却摆摆手,“丁姑娘这么客气做甚,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一点小忙而已,难道我还是贪图姑娘的银子才帮的忙?”
丁沅沅知道,这是齐伢人不肯收银子,执意要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了。
“其实姑娘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这些腌臜事情,也就是我们这些人……
在大户人家家里,难免会有一些触怒了主子眉头被发卖的人家。有些人犯了大错,卖过来的时候,就是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好过了。这样管家们,就会把他们卖去做徭役,跟一些重罪死罪的犯人一起押送。那里头的活,就不是人干的,经常熬个个把月的,就要再换一批了。”
单氏问道:“为什么熬个个把月的就要换一批?那些人熬个把月会怎么样,就能被放出来吗?”
齐伢人笑了一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啊?我之前都说了,那些活都不是人干的,都是一些石场矿场的活,那里守着的大人,根本不会把这些人当人看,天天甩着鞭子监督着干活。被送过去的人,通常都熬不了多久,就活活累死了!”
单氏紧紧抓着谷满仓身上的衣服,不会的,不会的,狗娃不会被送到那里去的!
“那些花名册就管理的比较严格了,像我这种一般的小伢人是接触不到的。不过嘛,今日保管花名册的人正好是我的老乡,要是丁姑娘想看看也是可以的。”
丁沅沅还算是冷静,不管怎么样,她既然答应下来要帮谷满仓夫妇找一双儿女,那就一定会尽力去做这件事情的。
“那就麻烦齐伢人了。”
齐伢人又去拿了新的档案来。
这份档案跟之前的不一样,更厚,纸张也是那种泛黄的颜色。
“所有还活着的人名字都在这里了,全部都制成了这么一本。翻到这里,从这页起都是最近被押送的名单。”
还活着的名单?那是不是还有死亡的人?那些人没有名单吗?还是说已经死掉的人,连名字也没有必要下来了?
丁沅沅默默的翻开着齐伢人指定的那页看了起来。
谷满仓夫妇两个不敢说话,他们看不懂名册上的字,就紧紧盯着丁沅沅的表情。他们既希望丁沅沅能,在这一本花名册上找到狗娃的名字,又希望找不到。
丁沅沅又翻了一盏茶的功夫。
谷文光。
这是狗娃的大名。
虽然谷满仓夫妇供不起谷文光上学,可在生下狗娃的时候,也是花了铜板请了村里的秀才起的名。
此时这个名字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这里。看了一下,谷文光是在十日前就被押到府城里的。
谷满仓夫妇已经从丁沅沅的表情中猜出来了。
单氏忍不住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狗娃他才十五岁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他们一路上磕磕碰碰的耽搁太久了,那他们还来得及把狗娃救回来吗?
丁沅沅呼出了一口气,谷满仓夫妇找了这么久,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的。
“齐伢人,那你说,被押去的人,要怎么样才能赎回来?”
“按理说,这些人已经是被衙门登记在案的了,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了主的了。”
这些人,跟刚刚身世干净的奴籍不一样,是不能被买卖的。这些人说白了,都是一些死刑犯,被登记上了,就是把他们送到那里去,送死的,朝廷怎么可能还会允许别人把他们赎出来?
“要是早些时候丁姑娘来了,我说不定还能够想想办法,从中打点打点,毕竟丁姑娘找的人又不是犯人,那个时候要是打通了其中的关节,让那护送的大人划去一个名字也没什么。可是现在这些人已经全部被衙门登记上了,说不定,丁姑娘要找的人已经进了我们这里西边的矿山去了。”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丁沅沅他们要找个人说不定是生是死都还不一定呢。像是这种名单,进了矿场几日就开始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单氏接受不住打击,要不是谷满仓扶着,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丁沅沅却没那么悲观,她道:“要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话,齐伢人也就不会让我看这些花名册了,这人我一定是要救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人不在了,我也是要带走的。齐伢人还有什么尽管说好了,这次欠齐伢人的情,我会记得的。”
齐伢人又笑了一下:“是我没有体谅到丁姑娘的心急如焚了。这件事我确实是没有法子了。不过,我可以给姑娘指条路。据我所知,押送的人是咱们府城里的都尉大人,这个都尉大人每次押送犯人的时候,都喜欢在府城里逗留七八日,和一帮兄弟吃酒作乐。咱们这里的这些事情,都是这位都尉大人管的。听说这位都尉大人极是宠爱他的夫人的,府上妾极少,就算喝酒做乐也不会让姑娘作陪。要是丁姑娘有办法搭上周都尉的夫人,让都尉夫人美言几句,也许都尉大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丁姑娘要找的人放出来了。那个矿场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丁姑娘可要尽早动身救人才是。”
都尉夫人?姓周的……
齐伢人意有所指,丁沅沅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沅记开业的那天,好像是有一个夫家姓周的夫人。那个周夫人好像小气极了,那天蹭了好多免费试用的纯露护理。就买了那么几瓶东西,非要扒拉着她的店员要多两瓶的赠品。
跟其他阔太太相比,这个周夫人实在是令她印象深刻。
丁沅沅谢过了齐伢人,把谷满仓夫妇带到了茶楼里。
“沅丫头,刚刚哪位小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有法子救出狗娃吗?”谷满仓焦急的问道,他还不知道有过山车这种东西,不然他一定会说他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感,简直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齐伢人是指了一条路出来,确实是个门路,不过我也并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丁沅沅说道,“舅舅放心,既然有了发子,那么我肯定会尽全力去做的。不过我需要先去拜访一下那位周夫人,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这个事情我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
谷满仓夫妇心里承受能力不怎么样,丁沅沅怕带着他们两个反而是拖累。
单氏狂点头,反正现在丁沅沅是她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丁沅沅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沅丫头你放心,我和你舅舅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