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时已是下午申时,南羲没有坐马车。只是带了轻纱帷帽行走在两边都是厚厚积雪的街道,打算去苏府拜访。
雪停了,百姓们也是陆陆续续地上街采买,在那街边告示牌处,一群百姓正围观着什么。
想来是官府又发布了什么,南羲一个眼神示意,行露便往人群挤去,不一会回来,只道:“郡主,京兆府通缉了一女子,叫嫣红。”
嫣红这个名字出来时,南羲心中一顿,什么都没说迈步离去。
行至人少的街道,南羲才开口问:“人可送远了?”
“郡主放心,人已经在送去岭南的路上了,这一路都是打点好了的,不会出差错。”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行露想了想后又补充道:“就算官府的人马追赶上了,嫣红也是不会攀扯上郡主您的。”
更何况如今官府根本就不知道嫣红去处,就算查到什么,再追也完了。
嫣红是百花阁中一个不出挑的姑娘,又或者说那姑娘叫小花,从前是户部白家的丫鬟。
因告主之罪,又被卖到了青楼。
为了让秦泰亲口说出谣言,还是小花费了好大功夫的成就。
想到那通缉令上画像,行露不得不感叹:“都说这秦公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今算是见识了。”
醉酒中见的女子,居然能分毫不差地记住样貌,还能画出来,实在是令人惊叹。
南羲轻笑:“倒是个有才之人。”
这话行露也是赞同,但想到秦泰为人,说道:“虽说有才,但其品性不端,德行有亏,留着也是个祸害,郡主断不要起爱才之心。”
“恶才罢了,不足为惜。”
苏府离御街并不算远,步行反倒是适应了外头风寒之气。
到了苏府大门,守门的侍卫将南羲迎进府去,并没有让南羲在正堂坐等的意思,反而是直接将其带了苏辞的书房。
南羲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本以为侍卫会对里头通传一声,却不曾想侍卫直接推开了房门,恭敬道:“长郡主请。”
如此不合礼数,南羲不由得皱眉,但都到这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缓步往里去。
不得不说,苏辞的书房很大,并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反而有小间也有楼。
墨竹屏风后头有一两道身影,坐着的正扶案执笔写着什么。
她听见了长穆的声音。
“王爷,这些地方官员送来的折子若是一一细看,只怕是好几天都看不完。”
“地方官员也是官员,呈上的折子最显民情。”
听到二人对话,南羲心想苏辞是忙的,她倒是不好出声打扰,自然也不能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正打算敲一敲门框,便见苏辞从墨竹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对她恭敬拱手作揖:“臣见过长郡主,不知长郡主到来,臣有失远迎。”
苏辞并不责怪南羲自己进了府,对于苏辞来说,南羲若是想,整个苏府上下,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属下告退。”长穆对着二人作揖,知趣地退下。
长穆一早就吩咐过府里的人,只要是长郡主来见王爷,都是不必通报的,却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当真是一声不响。
至少在长郡主出现在府门时,就该有人快些来告知一声才是。
南羲被苏辞请到书案前面对而坐,看着旁边堆积成山的折子,便知道近来苏辞辛苦,也正好给了她一个说辞。
“长郡主此来,可是有什么事?”
苏辞神情淡漠地看着她,那双沉凉的眸子像能穿透冰层的雪山寒阳,她的一切想法在他眼里都是清晰可见的。
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南羲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出声直言:“我听陛下说谣言之事已全权交给了王爷你。”
“嗯。”苏辞颔首:“此事臣定还长郡主一个公道。”
“多谢苏王爷了,只是……”南羲目光轻扫过书案上堆积的折子,继续说道:“王爷近来公务繁忙,我倒是不忍心,谣言之事王爷不妨交由我亲自来查,也算是给王爷分忧了。”
说是查,也不过是她收集了证据来告秦泰诽谤罢了,到时候查实的还是苏辞。
想来这个提议,苏辞不会拒绝她。
“好。”
苏辞语气温吞沉稳,几乎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那双平静的眸子泛着泠泠柔光,朦胧之中似乎隐藏着微不可见的笑意。
“王爷公务繁忙,我便不多打扰了。”
南羲说完这话,本以为苏辞会直接起身相送,却不曾想苏辞竟会挽留她。
“长郡主若是得空,可否帮臣看看这些折子?”
“我?”
折子这种东西,关系的都是国事,苏辞竟要她帮忙?
她若是看了,倒是和后宫干政区别不大了。
遂婉拒道:“我一女子,不懂政事,只怕是帮不上王爷的忙。”
苏辞眉眼含笑,温声:“不懂亦可学。”
或许是这话不像是能从苏辞口中说出来的,南羲有些意外,又觉得此话犹如春风化雨,草木皆青。
她坐在苏辞原本所坐的位置,拿起其中一本折子,上面是舒城知州上报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上书起愿今年增加赋税。
简简单单的话中,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接着苏辞递给了她第二本折子,在舒城之侧的渭河,上报却说今年当地粮食收成不好,要求减朝廷少当地赋税。
她看过大南的地图,两处地方等同一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一时间她倒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了。
仔细想了想后,她分析道:“这渭河在江南之下,海滨内陆,也算得是上是富庶之地。”
“长郡主以为此事该如何决策?”
苏辞一旁静静研墨,南羲蹙眉思忖后说道:“若是拒绝显得朝廷不体察民心,若是允许只怕其中有假,但派人核实又费时费力,耽误民情。”
“长郡主此话不假,但长郡主在凉州已有亲身体察民情,前者增加赋税之法,可行否?”
苏辞语气格外耐心,南羲想了想后,还是摇头:“此法不可行。”
“没有到打仗的时候,如今国情平稳,最高赋税可减不可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