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几个耳刮子,李子房只觉得脑袋都被打晕了,跌坐在地上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缓了良久之后,他才看向了张兰所在的方向,颤抖着食指指着张兰:“你这个贱人!你敢叫他们打我?”
虽然说他深爱着张兰,可被如此侮辱,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情啊爱的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恨不得掐死张兰!
或许是门牙掉了的原因,李子房说话漏风,咬字不明。
看着李子房凄惨的模样,张兰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快意,只要李子房还活着,她心里的恨便磨灭不去,就算李子房死了,可她的父亲母亲,还能回来吗?
“李子房,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你吗?”张兰缓缓的向李子房走去,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走到李子房跟前,她蹲下身,从手里拿出了一个瓶子,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什……什么?”或许是被张兰冰冷的眼神给吓到了,李子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脖子。
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不是什么穿肠毒药,你也别害怕,你不是想要生根吗?这里头的药可让白骨生肉,我特地给你拿来的。”说到这里张兰还微微笑了笑。
李子房面色一顿,那种东西他是一直想要,可问遍了京中的名医,都说没有办法。
没想到张兰居然有!
“给我!快给我!”
李子房上手就抢,迫不及待的拔开塞子,将里头的丸药悉数倒进嘴里。
似乎被噎着了,又猛的去喝了两口水。
看见终于把药咽进去了,张兰脸上的笑容更甚,她道:“这可是你自己抢过去的,一次又吃了这么多,往后若是吃不上,可得难受了。”
这是西域秘药,能让人吃了上瘾,上瘾的人若是吃不上,会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李子房再傻,也听出这话不对劲。
张兰:“我不会杀你,但也不想你活的容易。”
她是不想给南羲惹麻烦的,所以李子房的命,她不取。
哪怕她现在很想一刀捅进李子房的喉咙,她也得忍住这股恨意。
“我今到此,一来只是见见你,我怕我忘了你恶心的样子,二来是给你尝点儿好东西,我要你活得痛苦,我要你着看你自己家破人亡。”
话音刚落,李子房便抠起了喉咙,想把刚才吞下去的药丸给吐出来,侍卫见状,哪里能让李子房真把好东西吐出来,立马上前阻止。
“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这个毒妇!贱人!”李子房终于意识到张兰是真的恨他,可明明不是他的错,张兰凭什么恨他?
那老头子是自己跳上来救他的,既然要救,自然要送佛送到西,他若是不害那老头子,那么两个都得死!
能活一个不好吗?总比两个都死了好!
“接下来得辛苦二位了。”张兰说着,便在桌子上放下一袋银子。
侍卫回答道:“张娘子放心,保准他吐不出来。”
“多谢。”张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任凭李子房在后面如何哀嚎咒骂,张兰都充耳不闻。
她还是没能做到亲手为父亲报仇,总觉得遗憾。
……
张兰离开不久,苏辞便来到了安远伯爵府,南羲并没有完全禁足李围,可李围却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连饭也不肯吃。
“老爷,您好歹用点儿饭吧,这人这么饿下去怎么行啊?”王合苦口婆心的劝着。
李围就那么呆呆的坐着,瞧着精神也不大好,双眼萎靡,谁也不理会。
“唉!”王合面上担忧,心里头早就骂开了,老爷当真是比皇帝还难伺候,不吃算了,饿死了干净。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一股清凉的风灌了进来,屋子里李围的脏污虽有下人收拾了,可总透着一股味道,点香都盖不住。
所以苏辞坐在正堂,让人将李围给请了出来。
“下官拜见摄政王。”李围强撑着身子下跪,这一跪,险些起不来,还得人搀扶着。
苏辞端起茶杯轻闻,随即又放下,他看了一眼李围,说道:“安远伯瞧着,倒是比以往憔悴了许多。”
“摄政王瞧着,也不比下官好多少。”李围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扯着嘴角笑了笑,他能看见苏辞眼中密布的血丝,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了?
他接着说道:“下官听闻长郡主病了,摄政王只怕是担心坏了。”
这话说得揶揄,李围那不修边幅的样子,竟然比从前还要亲和些。
“安远伯深居府中,消息倒是灵通。”
“呵,不过是听到外头议论,这好端端的人病了,叫人担心啊。”李围心底的确是有些担忧,他认为南羲或许是他最后的希望。
这股希望的火苗,快要灭了。
“长郡主的事便不劳安远伯担忧,本王今日来是有事向安远伯请教。”苏辞说着示意沈墨。
沈墨将画像拿了出来,到李围面前展开。
苏辞说着:“安远伯可见过画中人?”
“摄政王好雅兴啊!”李围笑着,仔细瞧了一眼,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苏辞:“看来安远伯认得。”
这画像,不像是将军从前模样,额头有刺青,苏辞怎么会认识将军?
不,苏辞怎么会知道将军的长相?还有这画像!
“此人姓方,安远伯莫要说不认得。”
李围沉沉的叹了口气,他道:“他是我的首领,当初也是他找到的我们,把我们联合了起来,但他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此话长郡主主已经问过下官了。”
说着,李围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苏辞皱了皱眉。
直到李围脱得快要所剩无几,沈墨开了口:“你做什么?”
这李围莫非是疯了?
“摄政王请看。”李围已经将上衣完全褪去,抬起了胳膊,只见那腋下格外的深幽,仿佛像是少了一块肉。
苏辞认得,过言也是如此。
“当年我们剜肉立志,势必为主平反。”
至于为什么是腋下,只因为这里不容易引人注意。
“敢问摄政王,画中人,是你什么人?”李围眯着眼睛对苏辞打量了起来,苏辞的样子和方将军竟有些相似之处,更多的像是方夫人黎清!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可他却不敢承认这个想法,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少将军已经死了,所以说苏辞不可能是少将军!
若苏辞是少将军,那他们的努力,岂不是要成为一场笑话?
先帝在世时,苏辞便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不认识。”苏辞撂下这句话,起身抬步离去。
李围这里已经没有他要问的东西了。
而这句话,让李围面上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去猜想。
“天啊!”李围瘫坐在了地上,精神崩溃,瞪着眼睛死死望着天。
一夜过去。
京城依旧平静又热闹,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百姓还是安居乐业,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身在朝阳之下,谁也不会去在意水沟里的暗流。
苏辞今日休沐,并没有去上朝,一大早反而去了沐家。
此时沐丞相不在府中,沐夫人又出门烧香去了,整个府中只剩下沐晚晴和沐慎和。
女眷自然不会去接待外客,便是沐慎和亲自接待。
“哎呀!稀客,稀客!”
沐慎和调侃着,笑容满面的走到苏辞跟前,拱手作揖,问道:“苏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自是有事与你商议。”苏辞的语气很不客气,冷着一张脸,便知道是不高兴的。
说起来,苏辞在沐慎和跟前,也没有高兴过。
沐慎和:“苏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介闲散人,哪里配跟苏兄一起议事?”
“你配的很!”
苏辞不再理会沐慎和,径直往沐慎和的书房方向走去,熟悉的样子倒像回自己家一般。
“苏兄请坐。”
“宜州之事,你可知?”
“宜州?”沐慎和倒着茶,问:“宜州能有什么事?”
“你不知?”苏辞眉心微蹙,面对沐慎和的说辞,他明显不信。
沐慎和:“我实在是不知道,苏兄今日来是要说什么?有话大可直说,你我之间又不是外人。”
“自然,也不是内人。”沐慎和微微一笑,将茶递给了苏辞。
苏辞没有去接,沐慎和只能讪笑着将茶杯放到苏辞面前,“苏兄请用茶。”
见此,苏辞也不好再不给面子,刚拿起茶杯,就听沐慎和说道:“这可是长郡主所爱的顾渚紫笋,我早些时候便沏好了,还没来得及喝。”
砰的一声,如玉的茶杯便在苏辞手里裂开了!
沐慎和:“……”
“这白玉杯值百两银子,苏兄可得赔我。”
苏辞:“越国之人,想要复国,这事你可知道?”
几乎是一瞬间,沐慎和收起了不羁的笑意,转而变得严肃。
他道:“苏兄,在下虽是越国人,可苏兄所说,在下当真不知,且在下也无复国之想,苏兄莫要冤枉我。”
见苏辞看着他不说话,沐慎和继续道:“你我的交情,我又何必骗你?”
“我永远都不会欺骗苏兄,若是我骗了苏兄,则被利箭穿心而死。”
苏辞心里烦躁,虽然怀疑沐慎和,但他的确没有证据,且沐慎和这些年来,没有什么大动作,真是一点把柄都没有!
南羲提到过白九,白九的确是沐慎和捡回来的,当时他也在场,还是他说了一句:你若是觉得他可怜,何不带回去。
“我知道了。”苏辞起身,打算离开。
却被沐慎和叫住,他道:“苏兄,在下的命在你的手中,你没有理由不信在下。”
苏辞没有回头,只说道:“最好是这样。”
很快,苏辞便把李围上交给了南温严,经过内卫司查证,那些当街杀人的贼人的确是李围所派,李围也被谋害长郡主之名关押。
南温严为了显得自己疼南羲这个妹妹,下令抄家!李围和其子李子房秋后问斩,其余未成年的男丁和女眷流放边疆。
南羲算是洗清了冤屈,被解了禁足,又是一大堆的赏赐,大多赏赐都是从伯爵府中搜出的。
毕竟如今的国库也不充裕。
大理寺大牢,李微雪花光了身上的体己,才得以见到李围!
如今她已经是皇帝的妃嫔,原本是嫔位,还没来得及侍寝,因李家的事,被降为了答应,好在死罪流放没有殃及到她。
“父亲!”隔着牢门,她看着自己昔日威严贵气的父亲,成了如今的阶下囚,便已经哭花了脸。
李围蓬头垢面,不肯面对李微雪,别过头,也不说话。
“父亲!母亲呢?”李微雪走时,母亲还在病中,又受牢狱之灾,不知道得成什么样子!
便只是这么一想,便心痛不已。
李围失神:“我已休妻,你母亲是曹家的人,不再是李家的媳妇。”
这么说来,母亲没有获罪!
李微雪顿时放心不少,她其实对李围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是父亲,她失去了李家作为依靠,叫她痛心又无可奈何。
“父亲……”
她塞了些吃的东西进去,可李围却怎么也不肯理会她。
无奈之下,李微雪只得起身,擦着眼泪往哥哥李子房所在的牢房去。
“哥哥,哥哥!”
比起父亲,李子房更像是个疯子,此时李子房正在地上翻滚,爬行,最后在桌子腿上撞得头破血流!
“我好难受!头好疼!啊——!”
李子房的模样,将李微雪吓得连话都不敢说,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哥哥!哥哥我是雪儿啊!你怎么了?”
“雪……雪儿?”李子房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向牢门,看清楚李微雪后他脸上一喜,向李微雪爬去。
“雪儿!你快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哥哥……”李微雪低下头,如今她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救人?
突然之间,李子房愣住了,他看着眼前人的模样逐渐变成了张兰,这不是雪儿,是张兰!
“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隔着牢门伸出一双手来,李子房双目猩红,掐住李微雪的脖子便不肯松手!
“哥……哥哥!”李微雪出不上气,脸憋的通红,她伸手去掰李子房的手,却比不过力气。
李子房已经疯了,疯得连她都不认识了……
“哥哥……别……别杀我……”李微雪嘴里挤出几个字,已经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