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华清宫中,三两个宫女端着一盆盆热水送了进去,里头的主位娘娘静妃正在生产,早就安排好的稳婆在里面接生。
“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叫喊,不能把力气都放在这上头,您调整呼吸,用力,才能生出来。”一稳婆握着静妃的手,尽力的安抚。
如今已经有一个时辰,静妃还是没有将孩子生下来,巨大的痛苦让静妃早已经泪流满面,帘帐外头几个太医也正在商量对策。
南温严从听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来了,这会儿在正殿坐着等候。
随着等候的时间越长,南温严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高兴变得揪心。
“怎么还没有生下来?”难产两个字已经在南温严的心中浮现,只是这话不吉利,不能宣之于口。
刘德才躬着身子,说道:“静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这头胎是要慢些。”
这话倒也能安抚人心,南温严勉强松快些,伸手去拿旁边的茶盏,正要饮时,外头急急忙忙的跑来了一个宫女。
“陛下,太医说静妃娘娘生不下来,已经把力气都用尽了,如今只能拿些汤药来吊着,只怕……母子凶多吉少。”宫女说完话,将头低的极低,生怕触怒了龙颜遭受责罚。
南温严当即放下茶盏,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往外走去,太监刘德才自然也跟着追了出去。
眼看着南温严想要往静妃生产的屋去,刘德才慌忙劝说:“陛下,这生孩子污秽,您再着急也不能进去呀。”
这一点,南温严倒是清楚,当初他身为太子时,太子妃生产他也是在外头等着的,但太子妃明显要顺利得多。
南温严:“这女人生孩子,就像闯了趟鬼门关,传朕旨意,无论如何,都要保全静妃。”
皇子还未出世,自然没有他的嫔妃重要,其后宫有那么多的嫔妃,皇子以后多的是。
不知过了多久,南温严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宫女们都下意识的避开,还是看得南温严揪心着急。
“月妃娘娘到。”
太监喊了一声,南温严这才回过头去,看见月妃正向他走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月妃在两步开外福身行礼,她今日来穿的素净,一身浅黄蚕丝袖衫,暗纹福字的月白百蝶裙,随风飘逸,本就细若杨柳的人儿,显得更加柔弱。
看见月妃,南温严心情稍微有些好转,他轻轻将人扶起来,握住了那双柔软的手,说道:“手怎么这样凉?明知外头冷,你这会儿出来做甚?”
话虽是责怪,南温严还是将手捧在手心中,可见对月妃是十分宠爱的。
月妃:“臣妾不冷,臣妾听闻静妃姐姐生产困难,特来看望,臣妾和静妃姐姐素日来关系最为要好,臣妾想进去看看静妃姐姐,也好替姐姐传陛下的话。”
“嗯。”南温严也觉得有些道理,颔首:“你进去吧,替朕好生宽慰静妃。”
“是。”
月妃没有带自己的宫女进去,才将踏进屋子,一股血腥气弥漫在鼻尖,看到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月妃心里不免忐忑,她从未见过女人生孩子,没想到竟会出这么多血。
走进帘帐中,两三个稳婆正在给静妃接生,静妃生产只穿了肚兜,几个宫女拉着金丝蜀锦被子的四个角为遮挡,只见静妃已经满头是汗,虚弱的不成样子。
“静妃姐姐……”这一刻,月妃才明白了老人们说的那句:生孩子的女人,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看着静妃的样子,月妃不自觉的有些害怕,她害怕静妃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像那风里飘摇的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灭了。
“月妃你来了。”静妃才被强行灌下些汤药,精气神倒被吊起来了许多,纤细的手哆嗦着伸过去。
月妃赶紧走到床头,伸出双手紧紧的握着静妃那惨白的手,她低声细语:“静妃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平平安安的,母子平安。”
“静妃娘娘,您再用用力!”稳婆的声音再次传来。
月妃手里的那只手紧紧的抓着她,一阵一阵的用力,静妃娇俏的脸庞变得狰狞,月妃不敢多看,一字一句的鼓励着。
“静妃姐姐,陛下他在外头等了许久,陛下希望你平安。”
……
约么过了一炷香,一声婴孩的啼哭响彻了整个华清宫!
等在外头的南温严一愣,还是刘德才最先反应过来,格外高兴地说道:“生了!陛下,静妃娘娘生了!”
外头的宫女太监跪成一排,纷纷说着好听的吉祥话。
过了片刻,又一道更加洪亮的婴孩啼哭声传了出来,南温严只以为是这孩子哭的更为洪亮,可仔细听,总觉得像两个孩子在啼哭。
直到将孩子清洗干净,由稳婆包在襁褓中抱了出来,南温严才看见是两个孩子。
“恭喜陛下,静妃娘娘诞下了两位皇子。”
南温严看着两个婴儿,喜上眉梢,很快,这份喜悦又降了下去,他对着稳婆问:“静妃如何?”
“陛下放心,太医说静妃娘娘耗了些精气神,伤了身子,但日后好好进补,便无大碍。”
“好,静妃给朕生下两位皇子,即今日起,晋为贤妃,清华宫上下,赏两年月俸。”南温严说到这里,看向抱孩子的稳婆,又道:“你们接生有功,赏银千两。”
稳婆一时愣住,接生这么多回,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赏赐。
反应过来后赶紧谢恩。
天黑了外头也凉,南温严让稳婆把孩子交给奶娘,带了下去。
此时静妃的屋子也收拾好了,南温严进了屋去,静妃也已经被擦拭干净的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头上戴着宝石抹额,整个人坐躺着,没有丝毫精气神儿。
“贤妃,你给朕生了两个皇子,辛苦你了。”
贤妃?月妃脸色一僵,这贤妃可比她还要大一级,这生了孩子,果然晋升的快。
“臣妾谢陛下。”静妃还想起身行礼,被南温严伸手轻轻按了回去。
月妃自知待在这里无趣,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华清宫。
此时南温严正在和贤妃讨论两个皇子的名字。
“松柏之志,通元识微,二皇子便名柏元。”
“三皇子并按照太后定下的,允衡。”
贤妃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太后此名,臣妾倒不懂是何意。”
作为宫女出身的贤妃,也只是识得几个字。
南温严耐心解释:“允文允武,冰壶玉衡。意思是文武兼备,品德高尚,都是好字。”
“当真是极好的。”贤妃整个人笑得格外温柔。
南温严此时心情很好,“等以后你若生下公主,朕让你为公主赐名。”
“臣妾愚笨,只怕取不得好名字。”
说了好些体己话,南温严明日还要上朝,陪了贤妃半个时辰也离开了华清宫。
送走了南温严,贤妃看向自己的宫女平心,哪怕此时身子虚弱,也强行坐起了身,语气激动:“平心,你快想办法去给公子报喜,就说本宫为公子生了两个皇子,两个皇子!”
原本从太医口中得知是双生子,还以为会是龙凤胎,却没想到是两个皇子,当真是意外之喜。
如今宫里只有太子,皇后却不争气,其他嫔妃都没有子嗣,如今她在后宫之中地位也稳固了。
越说越是激动,贤妃笑着:“公子知道本宫顺利诞下皇子,一定会高兴的。”
平心无奈,赶紧扶着贤妃躺下,为其捏好被角,“娘娘,您喜得皇子,陛下定会昭告天下的,公子一定会听到这个好消息,到了这个节骨眼儿,您又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也是,也是。”贤妃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去,是她方才心情太过激动,考虑不周。
皇贵妃得知双生子的消息时已是夜半,整个人气的睡不着。
“娘娘,您消消气。”
换贵妃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整天跟月妃斗来斗去的,倒是没注意到贤妃这个人,贤妃本就是从前伺候太子妃的丫头,后面爬了床成了侍妾。
虽然有身孕,但皇后倒了,贤妃从前也默默无闻,加上月妃得势,以至于她没有了打胎的心思。
可如今生下双生子,一举封了贤妃,别人得一个皇子都难,贤妃却得了两个皇子。
“娘娘,您也别着急,这生下来算什么本事?能养的活才算本事。”壶眉为了安抚皇贵妃,心里头已经想了好些毒计。
听到这话,皇贵妃突然一愣,随即猛地看向壶眉,好看的眉头蹙在一块儿,一脸的不悦:“只是两个孩子,本宫还能容不下?都是陛下的骨肉,生都生下来了,本宫还不至于害两条活生生的命。”
从前在肚子里的时候,皇贵妃便觉得没生下来,并不算是个人,有了这样的安慰才会想着动手。
如今都生下来了,也没理由再动手了,只是心中后悔莫及,整个人气都不通畅。
皇贵妃只得自我安慰,“还好只是贤妃,陛下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若是月妃有孕,她指定得爬到本宫的头上来!”
壶眉:“奴婢听说月妃娘娘一直在服用一些民间偏方,但服用了那么多,也不见效,想必是月妃娘娘的身子虚弱,不容易受孕,娘娘您身子康健,将来定会有孕。”
“本宫身子再康健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半点儿动静。”皇贵妃早就对生育失望了,几乎是知道自己没戏,也不再强求。
可看着别人生,还是羡慕又嫉妒。
二皇子,三皇子的出世,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仇。
第二天长郡主府便收到了消息,趁着梳妆,行露把这事说了出来,“贤妃娘娘生下一对皇子,陛下很是高兴。”
“贤妃?”南羲一愣,这宫里头只有静妃有孕,且快生了。
南羲很快便想明白,贤妃就是静妃,她道:“看来皇兄很是高兴。”
两位皇子的生母,倒是不容小觑。
思来想去,南羲还是打算去看望贤妃,听说贤妃从前也是皇后的侍女。
南羲到华清宫时,正看到流水一样的赏赐,从外头鱼贯而入。
“长郡主,您请。”平心恭敬又热情的引着路。
到了里头,南羲远远的便看见了床榻上坐躺着的贤妃。
“长郡主,嫔妾身子虚弱,实在是不好起身,还望长郡主恕罪。”
“贤妃娘娘快躺着,您可是这大南的功臣,得好好将养着才是。”
南羲在床旁边的玫瑰椅上落坐,这还是她头一回这般近距离的仔细打量贤妃。
贤妃本就生的清秀,柔眉大眼格外水灵,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娇娇弱弱的模样,南羲忽然间注意到贤妃头上有一支不大不小的素银玫瑰簪子,瞧着有些年头,花瓣都发黑了。
这只素银簪子,和抹上夺目靓丽的宝石格格不入。
贤妃也察觉到南羲视线,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簪子,笑道:“这是嫔妾的母亲留给嫔妾的,虽做工粗糙,但对嫔妾来说也是一件宝物,嫔妾一直戴着,便如同母亲在身边一样,让长郡主见笑了。”
“心意是最重要的。”南羲温声说道,她心里也有些感慨,她自己也时常戴着母亲留下来的首饰,总希望在夜里能梦见。
可偏偏一次都没有。
两人说了些话,这时外头通报皇贵妃来了。
皇贵妃是来看孩子的,贤妃这时也让奶娘将孩子抱了出来,方才南羲进来时,两个孩子正在喂奶。
“皇贵妃娘娘不如抱一抱,这孩子可乖了,也不认生。”奶娘笑呵呵的说着。
皇贵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其中的三皇子接过手抱会儿。
小孩子又轻又软,皇贵妃抱的小心翼翼,生怕给摔了。
几人围着孩子闲聊了几句,贤妃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说道:“皇贵妃娘娘这戒指倒是别致。”
只见皇贵妃指间有一枚硕大的黄金镶紫玉玫瑰戒指。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略有傲气,她道:“是幺儿国进贡的,只有一枚,还是本宫最喜欢的玫瑰花样,陛下便赏给了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