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木,这次你功劳最大,摄政王一定会奖赏你的。”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在充满尸体的荒野中,张大猫拍了拍李元木的肩膀,整个人笑的合不拢嘴。
而李元木心里虽然激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色,他还有些恍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拿下敌国将军首级的人竟是自己。
“你这胳膊受了伤,咱们去军医那里。”张大猫依旧笑呵呵的,他是发自内心的为李元木感到高兴,这么大的一件功劳,说不定李元木能当上百夫长。
以后那些人也不敢再欺负李元木了。
李元木回过神来,挂了彩的脸充满了疲态,他心里总觉得不安,自他拿下敌军将军的首级后,那将军的人头便被百夫长的人提走,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他。
去军医那里包扎了伤口,李元木只能回到了自己所住的营帐中,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军功,反倒是等到了兵慰刘长健被摄政王嘉奖的消息。
连同长齐营也得了好处,赏了肉干五百斤,分到每个人手里,能有一两左右。
仔细询问下,报喜讯的人回答:“你还不知道啊?咱们兵慰拿下了敌国将军的人头,这是件大功劳,咱们也跟着有福了。”
听到这句话,李元木脸色煞白,对于功劳被抢的事儿,他不生气,或许说生气也没用,以他的身份,找人理论根本不成,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
“兵慰的功劳?”张大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想辩驳两句,却被李元木拉住。
报喜的人说:“是啊,你们还不是去领肉干?晚了说不定只有碎末了。”
等报喜的人一走,张大猫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肉干儿!老子才不稀罕!”
说着张大猫转过头看向李元木,见其一脸颓废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思索片刻后对李元木问道:“就忍得下这口气?”
“不然呢?”李元木苦笑一声,整个人像是陷入了黑暗中的蚂蚁,四面都是围墙,他走不出去,而别人一脚就能踩死他。
张大猫一时无言,他捏了捏拳头,撂下一句话,“你就是无能!跟个懦夫似的!”
说罢,张大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口气李元木咽的下去,他可咽不下去。
反正他无父无母,小时候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那年村子闹了灾荒,死的都差不多了,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之前听李元木说京城里头还有心上人,上战场的时候,李元木也是为了救他才受了伤,哪怕是轻伤,可若当时李元木不救他,他是必死无疑的。
李元木心里有挂念的人,所以豁不出去,可他豁得出去!
气势汹汹的走到摄政王营帐附近,看见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张大猫在这些人面前竟然显得渺小,一时间身上的气势也退去了大半。
“你是何人?”士兵拦住了张大猫的去路。
张大猫赶紧拱手作揖:“小的是长齐营的张大猫,有要事求见摄政王。”
“张大猫?”士兵好奇的打量了张大猫两眼,这个名字实在是令人发笑,他问张大猫:“你是何官职?”
“小的没有官职……”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张大猫心里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才发现他见摄政王的可能是那么的飘渺。
就凭他的身份,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见摄政王呢?
士兵皱了皱眉,显然有些生气,“你一个无官无职的无名小卒,能有什么要事?还不快滚!”
“这位将军!”张大猫生平最不喜欢讨好别人,可如今也不得不露出一脸谄媚,他道:“小的真的有要事求见!还请大人通传一声。”
一声将军,士兵倒是很是受用,只是他作为才调过来值守的,压根儿就没什么权利,更不敢为一个无名小卒前去打扰摄政王。
“去去去!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走!”士兵不耐烦的催促。
恰逢沈墨从外头回来,看见这一幕,出于好奇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沈大人!”看见沈墨,士兵当即露出讨好的笑脸:“没什么事儿,这小子迷路了,问路呢。”
“迷路?”沈墨目光轻扫了张大猫一眼,一个士兵能在营中迷路?出于警惕,沈墨下意识的怀疑此人是不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张大猫不认识什么沈大人,但看着士兵对其的恭敬程度,便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大官,兵慰当中没有姓沈的,那么这人应该是摄政王的人,或者也有可能是姜将军的人。
虽然心里多了一丝胆怯,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对沈墨说道:“沈大人,小的有要事求见摄政王!”
“你要见王爷?”沈墨问道,虽然一个无名小卒没有资格见王爷,但见其脸上焦急,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儿。
沈墨猜想此人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没有告诉自己的上级,反而直接要见王爷,想必是想邀功。
“我是王爷身边的侍卫,你有什么事儿可以与我说。”沈墨说罢示意张大猫跟他进去。
张大猫愣了愣,还是选择跟了进去。
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营帐中,沈墨坐下后看着局促不安的张大猫,说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张大猫,今日来是为了自己的兄弟,长齐营兵慰抢了我兄弟的功劳,那敌国将军的首级是我兄弟拼了命拿下的,兵慰大人直接占了功劳,实在是有失公正!”越往后说,张大猫的头压的越低,最后甚至不敢去看沈墨一眼。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人都得低头。
沈墨听着,目光凝视着张大猫,这事的真假先不论,一个无名小卒能冒着杀头的风险前来检举,的确是要查一查的。
张大猫继续说道:“兵慰大人蒙蔽了摄政王,还请沈大人明察。”
“你那兄弟叫什么名字?”沈墨问道。
张大猫突然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李元木的名字暴露出来,他怕眼前的沈大人并不想查清真相,反而会想除掉他们。
看出张大猫的踌躇不决,沈墨一瞬间明白了张大猫在怕什么,他道:“你先不说也无妨,这事儿我会查清楚,你先在此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是。”
不过半日的功夫,沈墨便查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由于当时是长齐营的人当了前锋,所以敌军首级被何人拿下,也只有长齐营的知道。
长齐营的人可以说谎,但被抓住的俘虏却不会,那些人所描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如今只需要带俘虏去指认张大猫的兄弟,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沈墨先是带了张大猫见苏辞,张大猫跟在沈墨身后,低着头不敢乱看,趁着沈墨和苏辞说话,他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视着周围。
这营帐可真大,里头摆放的物件儿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儿来,只知道那些木头桌子柜子什么的亮的很,甚至这里头还有股香味,想必是从那像仙鹤一样的香炉里头冒出来的。
“你就是张大猫?”
苏辞冷冽的目光落在张大猫身上时,张大猫只觉得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他赶紧跪下磕头,“回摄政王的话,正是小人。”
“你所说,沈大人已查明属实,你那位兄弟叫什么名字?”苏辞的语气虽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可听着却没什么耐心。
张大猫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回话:“他叫李元木。”
经过多个俘虏的指认,李元木的功劳属实,而兵慰也的确有顶替功劳之罪。
“李元木,张大猫,你二人跟我去见王爷。”沈墨说道。
李元木赶紧应是,目光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张大猫,他知道这是张大猫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检举的兵慰,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露出感激之色,张大猫却只是憨厚的笑了笑。
说到底,张大猫当初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如今成功了,他心里头也松了口气。
当苏辞见到李元木时,狭长的眸子微眯,显然他见过这个人,似乎是李微雪身边的,那时他正好和阿羲在御街之中。
事情都已经查明了,苏辞自然也是论功行赏,他道:“李元木,杀敌有功,即日起,升兵尉,负责长齐营四千人。”
“张大猫检举有功,赏银百两。”
张大猫倒是没想到这赏赐还有他的份,一时诧异,都忘了谢恩,还是李元木略微提高了声音量,才提醒了张大猫。
两人叩首谢恩:“长齐营兵慰李元木,叩谢王爷。”
“张大猫叩谢王爷。”
随着两人离开,沈墨才问:“王爷,刘兵慰该如何处置?”
这刘兵慰的身份并不简单,是蔡全大将军的外甥,其父也是兵部的右侍郎,这一点苏辞是清楚的。
苏辞漠然出声:“按军法处置。”
“是。”此刻沈墨也觉得自己多虑了,无论是多么有身份背景的人,做错了事一样要受到该有的惩罚。
就在沈墨要离开时,苏辞又道:“此人以及子嗣三代内,永不得参军科举为官。”
这样的惩罚多少是严重了,沈墨知道王爷近来因为长郡主的事心里有气,他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长郡主和王爷不欢而散后,王爷对任何人都没好脸色,此事只能算刘长健倒霉,自己非要往钉子上撞,怪不得旁人。
“王爷,京城里头来了信,关于……长郡主的。”沈墨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王爷,他本来想等王爷心情好些了再说,如今看来,王爷这心情是好不了的。
“说。”
“是,长郡主在陛下跟前提议让张氏为大南皇商,陛下同意了这件事儿,此事遭到了原皇商董家的不满,长郡主以谋逆之罪,将董家给抄了。”
原本这董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近些年给国家上缴的税款是越来越少,好些银子都流入了董家。
“此事引起了朝中不满,都说长郡主证据不足,草菅人命。”
苏辞听了没什么反应,只反问道:“长穆不是在京中?”
“是,属下明白。”沈墨知道王爷还是放心不下长郡主,长穆手里有不少董家的罪证,只是碍于王爷和长郡主如今的关系,也不知道该不该帮。
如今有了王爷的首肯,他也好传消息回去。
刘长健被罚四十八军棍,任凭他怎么喊冤,沈墨底下的人都没有给任何情面,结结实实的挨完了四十八军棍,整个人下肢已经瘫痪残废。
经过简单的医治,便让人将刘长健送回京城去。
李元木才接受兵慰之职,底下的两个副将是点头哈腰的讨好着,李元木一直冷着脸,对这两个副将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先是提拔了张大猫为十夫长。
张大猫对他有恩,但他之所以没有给张大猫更高的位置,也是因为张大猫如今还没有什么大的军功,突然提拔,对张大猫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对于一个小小的十夫长,张大猫整个人都高兴坏了,毕竟他现在没什么功,也能被提拔,全是因为李元木记他的好。
“十夫长……您跟兵慰大人说两句好话吧,叫他饶了我吧。”原本作为十夫长的赵颂今将姿态放的极低,近乎哀求。
现在只是一位普通的兵,从前他身为十夫长作威作福,欺负了李元木好长的时间,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了,又叫他怎能不害怕?
张大猫只是冷哼一声,“把你以前吞的那些银子,都悉数交出来,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兵慰大人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不会要了你的命。”
“啊?”赵颂今吓得是面色惨白,二十军棍,对于他这样平日里总爱偷懒的人,便已经是要了半条命,搞不好下半辈子都要残废了!
“十夫长!你给小的求求情吧!小的往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从前都是小的瞎了眼,小的被猪油蒙了心……”
任凭赵颂今怎么哭着哀求,张大猫依旧是不为所动,他若是饶了赵颂今,那李元木从前受的欺负又算什么?
二十军棍下,赵颂今倒是没有被打死,但要说残废也不至于下不了地,往后走路倒是没问题,只是走不快了,在军中待着便如同废人一般。
长齐营中欺凌的事情并不在少数,李元木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整顿了整个军营欺凌弱小之事!
虽说这样的事儿总是无法彻底遏制,但也不能叫那些人明目张胆的欺凌,乱了军心。
他召集了十个百夫长训话,“军营是打仗,保家卫国的地方,这些人有那么一点儿权力,便想着作威作福,整个军队懒散的不成样子,一遇到事儿,便会溃不成军,这样的军队又如何能不打败仗?”
“兵慰大人说的是,末将等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