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到了喝药的时辰,被下人搀扶着离去,堂内兄弟姊妹们说笑倒也自在不少。
“诶,张姑娘,你今年多大了?”李微雪冷不丁地向张兰搭话。
张兰如实应道:“庚辰年,属龙。”
“哦?”李微雪皱着眉头在心里算了算,紧接着笑盈盈的看向南羲:“姐姐,这位张姑娘比你大呢,不知往后该如何称呼?”
“不知三妹妹如何称呼?”南羲反问。
张兰低下了头,一双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李微雪觉着无趣,转头同其他姐妹说话。
李子房同年幼的庶弟说着话,一时也没有顾及到张兰这边。
直到下人来说摆好了接风宴时,李子房才注意到张兰心情低落。
依着身份入座,南羲刚坐下,李子房便不顾规矩地将张兰领到了她身边的位置。
伺候张兰的莹月顿觉不好,赶紧提醒:“二公子,张姑娘虽是贵客,但按照身份,是不能坐在郡主身边的。”
“什么贵客,兰儿是我房中人,自该坐在阿羲身侧。”这话李子房是对南羲说的。
南羲只当没听见,面色从容,不给予理会。
此时莹月更为难了,低头道:“若是姨娘,便不能入席了。”
自古便没有姨娘同主子们同席的事。
老太太本就对李子房把张兰带来不满,此时发话:“良儿,你外出多年,规矩可全忘了?”
“祖母说的是。”李子房不敢反驳,睨了南羲一眼后让莹月给张兰主安排位置。
这一安排,张兰便到了末尾。
面对众人各色的目光,张兰始终是抬不起头来,默默低着头,眼中透着些许晶莹。
没吃两口,老太太早早地便说身子乏了,南羲主动起身搀扶着老太太离去。
将一个往后做姨娘的人带来同老太太同席,也就因李子房是嫡子,若是不受疼的庶子,早就被赶出去了。
服侍着老太太喝了安神汤,南羲被拉着坐下。
老太太轻轻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羲丫头,良哥儿的确是混账了些,但秉性不差,那霞霜居的你不必理会。”
“外祖母放心,阿羲从小在外祖母身边受教养,知妇之德,明妇之理,自不会同她计较。”
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好,外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老太太眼中欣慰,说了两句体己话,便将南羲打发了出去。
南羲离开寿康堂,还未走远,张兰带着两个丫鬟向她追了上来。
奇怪的是李子房不在,看来这张兰是有话想同她说,又不好叫李子房知道。
甘棠抬手将张兰拦在了五步开外,没给丝毫好脸色。
泠泠月光下,张兰一时间瞧不清南羲的脸,只觉眼前少女身形单薄清冷,就那么站那,便似空中弦月高不可攀。
张兰没有在靠近,俯身规矩行礼,遂鼓起勇气对着南羲发问:“郡主当真是喜爱二郎吗?哪怕二郎心中并没有郡主?”
幽怨的语气,仿佛南羲真是那抢走别人夫君之人。
满口情爱,当真是可笑至极。
行露语气淡淡:“这娶妻在贤不在色,张姑娘以色侍人,不知能得几时好?”
不同于行露,甘棠掐着腰就开骂:“我家郡主自幼便同二公子定下婚约,你算个什么东西?整天情啊爱的,说出来也不害臊!还没被二公子纳进房呢,连个通房都算不上,不知羞耻的小娼妇!”
“你……你一女子,怎的满口污言秽语!”玉儿被气得不轻,但在郡主跟前,也不敢回骂。
听着自幼订婚这几个字,张兰只觉耳中翁鸣不断,瞳孔颤抖着,不可置信地一字一句询问:“你说你家郡主与二郎自幼定下婚约?”
“不然呢?难不成是跟你这个……”
“甘棠!”
南羲打断了甘棠后面的话,对着莹月道:“莹月,送远客回去歇着。”
“是郡主。”
南羲已经带着人走远,张兰站在冷风口,静静的望着那背影消失出,无论玉儿和莹月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去。
自幼定下婚约……便是有家室之人,那她……算什么?
“兰儿!”
直到被伯爵夫人叫去说话的李子房找过来,张兰才回过了神,沉下一口气后,她转身看向了那神色着急向她而来的男人。
“二郎,你骗得我好苦。”
低沉的声音被清风吞没,李子房将披风解下盖在了张兰身上,低眉系着披风温声责怪:“有了身子,怎的还跑到这冷风口吹风来了?”
张兰目光沉沉,在李子房眼神看向她的一瞬间,勉强挤出笑容,声音略有颤抖:“二郎,我想吃些酸的。”
“好,我们回去,让人你给弄些酸杏来。”
说罢李子房看了莹月一眼,一时心惊,当场警告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知晓?”
“奴婢知晓。”莹月低着头,心中也是震惊。
……
―――翌日。
南羲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好巧不巧的遇见了李子房。
这条路是她去寿康堂的必经之路,但松鹤院去寿康堂,倒是不必绕这么远的路。
李子房专门等她所谓何事,南羲心知肚明,却不想去点破,只道:“二哥哥安好。”
男人阴沉的脸色,格外冰冷,几乎是压着火气,沉声发问:“阿羲,兰儿是个懂事的,日后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你昨夜又何故无端羞辱她?”
“二哥哥说这话,可有凭证?”
看着兰羲沉静的面色,李子房怒火中烧,隐忍开口:“兰儿边的丫头都说了,你身边的人辱骂兰儿,你要抵赖不成?”
“二哥哥今儿特候在此,便是来兴师问罪的?”
看着眼前人,南羲怎能不失望?
她原以为李子房就算是纳妾,也会给她该有的体面,可至始至终,李子房都偏袒着这个外头带来的女子。
昨夜张兰的问话,对她何尝又不是一种羞辱?
李子房自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只是想劝诫一番,婚事未成之时,他也不好得罪了南羲。
只道:“兰儿是个懂事的姑娘,我也希望你以后能接纳她,莫要再做那妒妇行径。”
“二哥哥说完了吗?”
本以为南羲会向他认错服软,可抬眼却只见一双冷漠又倔强的瑞凤眼,眼中清光流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