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阁身在城东郊,可却不是人人都能来的地方,此地乃是皇家林园,除了皇室宗亲可入外,接到皇家邀请之人也可入内。
只是如今京城之中的黄氏宗亲留的不多了,除了宫里住着的,便只有郡主府和梁王府两家。
不是梅花的季节,梅枝上挂满了雪霜,仿佛一夜间白梅盛开,暗香浮动。
“郡主,这里瞧着冷冷清清的,想必许久没有人来此地了。”行露说着,偶尔能看见两三个扫雪的宫女,见了她们纷纷低头福身。
顺着一条打扫干净的石板小路走了许久,远远的见到了一亭,一宫女向她迎来,恭敬道:“长郡主,这边请。”
想来这是南忆身边的宫女。
只是还未走向那暖亭中,她便瞧见四面卷起竹帘的暖亭内,有人早已在等候。
那白衣身形,修长而高大,一看便知不是南忆,反而有些像……苏辞。
许是听见她这边动静,亭中那背对着她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清风若冠,一见春温,仿佛漫天白雪也在此刻渐渐消融。
当真是苏辞!
据她所知,这梅亭阁园林中,只有这一处赏景的亭子,莫非南忆也邀请了苏辞来。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或许是想到太皇太后那日所说,心中介怀。
“苏辞,见过长郡主。”
踏入亭中,苏辞对她的到来并不感觉意外,仿佛像是专门在等她一般。
南羲莞尔:“苏王爷也来了。”
话落,苏辞微微蹙眉,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茶案上早已备好了温茶,温柔的水气在寒风中消散,她缓缓落座,想着等南忆到来。
苏辞坐在了她的对面,铁莲花香座上的线香此时已燃烧殆尽。
她本想再点一支,苏辞先她一步伸手向香匣,温声:“我来。”
修长而温润的指尖轻捻匣中线香,征战沙场的将军瞧着也多了一丝柔和细致。
火折子点燃线香,燃起豆大的火苗,指尖顺势轻捻,火苗在指尖熄灭,指腹留下丝缕青烟。
这样的点香方式南羲有些意外,但似乎眼前人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
甘棠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些,摄政王点香好看是好看,就是莫名觉得指间发烫。
而点香之人,却是面不改色。
甘棠不由得觉得摄政王是用冰疙瘩做的,所以才不惧火。
不远处,长穆守在西边路口,看着亭子中二人对坐,嘴角也自然而然的勾起笑容。
为了应长郡主赏雪的邀约,他家王爷今儿上午可是片刻不敢歇着,就怕耽搁了公务。
不过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他也替王爷高兴。
枝头一束雪被风吹的抖落下来,恰好进了长穆颈窝!
“嘶―――!”
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长穆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缩了脖子,反而更凉。
好不容易抖出来,抬头去看时,一团冰雪正好落在脸上。
“……”
抹了一把脸,抱着佩剑往空旷处走去。
真不知道这雪有什么好赏的!
亭中一杯温茶减下去三分,这时南羲才看见有小宫女像她走来。
附耳低声:“长郡主,长公主说有事脱不开身,不能来了。”
这话在南羲的意料之中,按照南忆那个性格,怎么可以邀请苏辞一起赏雪?
只是她来都来了,如今想走也不合礼数。
苏辞品着清茶,目光低垂,冷冷清清的模样,仿佛孤身一人。
沉寂了片刻,她想着还是主动搭话:“近几日王爷忙碌,怕打扰王爷,便未曾让人送信告知鹰隼已孵出小鹰。”
“侯爷若是得空,应去看看的。”
她的话似乎引起了男人的兴趣,只是她不知苏辞对现下这件事如何感想。
太皇太后有意撮合,而她现在还不想嫁人。
做一个后宅妇人,不如当一个手有重权的长郡主。
如今她有了身份,权力终是可以挣的,若是嫁人,便什么都没了,她很清楚这一点。
就在此时,苏辞忽然起身,对她抱拳拱手:“臣谢郡主照料阿辞。”
阿辞……南羲一怔。
这个名字本来也只是随便取的,如今苏辞再次在她面前提起,莫非是还在意此事?
她温笑道:“此名冲撞了王爷,我现叫它阿鸢。”
这还是甘棠起的名,鹰隼飞起来格外大只,像只纸鸢,故而她为鹰隼改了名字。
苏辞倒是不在意鹰隼叫什么名字,只要南羲愿意便好。
想到鹰隼已经孵化出了幼鹰,他心里也有几分踌躇,今日前来赴约本就有一事,如今倒是想不到两全之法。
“长郡主,臣需阿鸢送信,劳郡主帮臣照料幼鹰。”
“送信?”
南羲不解,送信不是还有信鸽?况且她如何照料得了幼鹰?
“近来边关不太平,各藩王也到了封地,鹰隼送信的速度是普通信鸽的三倍有余。”苏辞也知这事是难为南羲了,但的确是别无他法。
南羲倒是明白消息快三倍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幼鹰还小,不能挪动,更不能失去大鹰的照顾。
她实在是……难以担当这照顾幼鹰的大任,不过她愿意一试:“好,我尽力而为,只是若幼鹰出了差错,还请王爷勿要怪罪。”
“多谢。”
“苏王爷,各藩王这么快都到了封地?”她记得每个藩王的封地都是极远的,怎么会儿怎么快就到了?
这事本不该她问,但直到一些,总是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对于此时,苏辞也没有避讳,只道:“水陆不停息,三日便能到各封地。”
南羲颔首,缓缓端起茶杯掩盖眼底的震惊,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还没坐稳皇位,才以至于让那些藩王马不停蹄,没日没夜地赶路前往封地!
看着苏辞她心中不免一沉,作为摄政王,近来定不得空闲,想必今日出来也是从歇息的时间中挤出来的!
太皇太后为了她的婚姻之事安排此行,实在是糊涂!
“苏王爷,我回去便让人将鹰隼给你送去,它近来乖顺,想必不会再乱飞。”
说罢站起身来,福身道:“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