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就算是撕了!也绝不卖给这样的无耻之徒!”
项秀才的声音很大,南羲马车路过时刚好听见。
掀开帷幔去瞧,只见画摊上一青年面红赤赤地盯着一个富男子。
瞧着摊子上的山水画,倒是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之一,难得遇见,不想错过。
“停下。”
马车缓缓停在街道之侧,南羲带上白纱帷帽从马车上下来,径径走向那画摊子。
富商撂下一句不识抬举!遂气愤的离开。
南羲靠近时,旁边一卖鸽子的大娘正大骂着画摊的主人,看见她才平息了下去。
费大娘仔细地打量着南羲,这样好穿着,想不到有多富贵!
甘棠看见自家郡主被一个妇人这般打量,不着痕迹的走到南羲旁边,挡住了大娘的视线。
“姑娘,可要买画?”项秀才已经收敛了方才的愤怒,已是一副温柔和善之态。
他从不把自己的怒气对着一个无关的人。
“笔势苍劲,江山如洪,是一幅好画作。”南羲满意地点评着,缓缓往下看去,却发现这幅画上并没有落款。
遂询问:“这幅画怎没有落款?”
抬眼时才发现,此时的摊主正隔着帷帽纱帘看她,眼神里并没有让人不适的目光,她们看出,这摊主有些许惊讶之色。
摊主书生打扮,相貌端正而清秀,只是颇为瘦弱,原来这些画都是其作的。
项秀才回过神来,赶紧收回目光:“在下失礼!姑娘勿怪,只是难得一人如此评价,这才……”
得一人欣赏,便是对画作之人的认可,她又怎能不明白其心思?自然不怪。
项秀才心里格外紧张,他看见了眼前姑娘身边的丫鬟,正是那长郡主的丫头,上次长郡主在街边救了一误入烟花的女子,他也在场。
他自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见长郡主面容,可记得长郡主身边的丫鬟。
“这些都是在下所作,在下无名,所以不曾有落款。”
“堂堂丈夫,怎会无名?”南羲反问。
就在项秀才有些羞愧时,南羲道:“先生题字便是,这画我买了。”
“是。”项秀才只好答应。
随即提笔写上留山二字。
“恕我冒昧,敢问先生大名?”
“在下姓项,单名一个陌字,字子舒,号留山。”
南羲道:“君子不器,贵而不舒。好名字。”
项子舒苦笑,摇了摇头,叹道:“姑娘谬赞了,只可惜在下既不成君子,也不成贵。”
“先生何出此言?”
南羲想着快要科考了,而项子舒乃是个读书人,定是要参加科考的。
但……她能看出眼前人难处。
遂道:“先生不必忧愁。”
说罢示意行露拿了三两碎银子出来,摆在了画台上。
“姑娘,这画只要十文钱!”项子舒急道。
不等项子舒推迟,南羲继续道:“此银两先生不可白得,乃得为我作三百幅画。”
“我也不急着要,先生考取功名之后再作打算,无论成败,先生此生,务必达成。”
能做此等画,字又写的这般好,她相信项子舒不凡。
听完南羲一席话,项子舒眼眶早已猩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于长郡主,他感激涕零。
“多谢姑娘!”拱手长揖。
再次起身时,长郡主已带着买下的画作离开。
南羲走了数步,忽然停下,她如今正愁幼鹰如何喂养之事,想来项子舒是要比她多识广的。
遂转身询问:“先生,我家里养的鹦鹉孵出了幼鸟,可鹦鹉却飞走了,我如今对幼鸟不知如何是好,劳先生为我解惑。”
“幼鸟?”
项子舒一愣,仔细想了想提议道:“姑娘不如买母鸽子回去,鸽子性情温顺,想来能扶养幼鸟。”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南羲颔首:“谢先生解惑。”
正好旁边便有一大娘正卖鸽子。
费大娘此时有些木讷地看向项秀才,随后反应过来赶紧笑脸相迎南羲:“贵人,看你要哪一只?都是母鸽子。”
来这抓来的鸽子是想炖汤的,但想来她这辈子都没这个口福了。
就算炖了汤,肉也是孩子的,汤是男人的,她只能闻个荤腥。
“大娘,我两只都要了。”
费大娘脸上更高兴了,一扫方才的抱怨,赶紧说道:“两只收您一百二十文,您看成吗?”
她想这个价格对眼前的贵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虽然她本来只打算卖一百文两只的,但也想多挣个二十文。
“好。”南羲一口应下。
甘棠不大情愿地掏了钱,她总觉得鸽子怎么能养鹰呢?那穷秀才一定是在忽悠她家郡主!
南羲离去后,费大娘有些羞愧地看向项子舒,说道:“孩子,大娘我说话直了些,这二十文钱你拿着,回头好好考。”
“多谢大娘好意,我不能收!”项子舒想都没想,便出声拒绝。
费大娘欲言又止,还是直说道:“那姑娘给你的银子也只够你科考,大娘知道读书费钱,若是你没考上,岂不是还得花那么多画?就算还剩下笔墨,你又吃什么呢?”
“听大娘的,这二十文你拿着,你叔不会知道的,大娘也不要你还,你省着点花也能吃上一个月。”
几番推辞之下,费大娘还是强行塞给了项子舒,鸽子已经卖出去了,拿了木头小板凳就走。
项子舒有些无奈。
他一直都知道费大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在他幼时,家里也多靠着费大娘的帮衬。
待他考取功名,定不会忘了对他有恩的人。
南羲买画儿这事,倒是被出门买东西的玉儿看得一清二楚。
回去之后跟张兰汇报了此事。
“姑娘,看来长郡主喜欢字画呢,姑娘不如寻一幅给长郡主送去?”玉儿问着。
正拨动的算盘看着账目的张兰听了,摇头道:“现在送去,也不一定能得长郡主的心。”
“长郡主素来聪慧,岂能看不出我的心思?”
玉儿一听这话,可一点都不赞同,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张郡主还不如姑娘聪慧,那长郡主若是聪慧,怎么会在伯爵府受那么些年的苦?想来脑子也不大好使。”
这话说的有些冲,玉儿实在是想不明白,李老太太那般苛刻,长郡主是怎么受得了的?
若是她,她翻脸了!
“不许胡说!”张兰停下手中拨动的算盘,脸色愠怒:“老太太是长郡主外祖母,其母亲的母亲,又有养育之恩。”
在如此环境下,还活得明理知事,和她这个从小父母捧在心尖里长大的人,怎能做比较?
眼看如今长郡主都不曾回伯爵府探望,想来是对伯爵府死了心,再不相往来。
她知道玉儿是怕长郡主成为阻碍,笑道:“你放心便是,长郡主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据她的了解,南羲这个人,善于忍耐,实在是让人看不清其想法。
但她知道,这样的一旦有了机会,有仇必报,毫不手软。
“她现在都贵为长郡主了,伯爵府的恶人,她惩治一下都不敢。”
张兰无奈呵斥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是勇谋,而是愚蠢。”
若是现在长郡主就迫不及待地惩戒伯爵府的人,不仅会背上不孝的名声,还有其他的各种损失。
实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