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安殿出来,娇娘在一众嫔妃的注目下上了轿舆,之后身子微微朝前一探,看向摆出恭送她离去姿态的李昭仪,对其招了招手。
“本宫那才得了一罐上好的六安瓜片,知你素来爱这口,今日若是得空,就随本宫一起回昭阳宫品茗,正好彼此也解个闷。”
面对娇娘释放出来的善意,李昭仪自然是欣然应下,之后朝着贤妃柔身一福,轻声道:“嫔妾失礼了,且随珍贵妃娘娘先行一步。”说罢,在贤妃略显几分阴沉的脸色中,上了小轿,随在了娇娘的轿舆之后。
李昭仪算是个聪明人,知晓如今身处宫中比不在王府时可以选择独善其身,故而面对娇娘递过来的橄榄枝自是顺势接住,在她看来,这宫里势必将会分作三个派系,皇后、珍贵妃、贤妃,这三人之中,莫说珍贵妃先对自己释放了善意,便是不曾,若让她选,自然也会选择珍贵妃,毕竟皇后已可算无宠无子,且年华逝去,哪里能比得上正值青春年少,且貌美非常的珍贵妃,更何况,日子长久着呢!若是珍贵妃有幸怀有龙子,这后宫之中必然又会是一番天地。
娇娘端着茶盏,翘着无名指与小指,指尖修剪的圆润,甲盖粉嫩好似桃花瓣,慢悠悠的呷着香茗,姿态带着几分慵懒随意,偏让人瞧了又是说不出的好看。
李昭仪势不比人,哪能能如娇娘般气定神闲,喝了一盏茶后,便率先开口道:“嫔妾还未曾恭贺珍贵妃娘娘高封。”说着,便起身郑重的行了宫礼。
娇娘抿着红唇轻轻一笑,亲自扶起了李昭仪,含笑道:“怎么这般客气,虽原在府邸的时候你我之间未曾多有相处,可也算神交已久,如今进了宫里,彼此的宫殿离的又相近,日后自是该好生走动一二。”
“娘娘说的是,只要您不嫌弃嫔妾,日后定要多多打扰您。”李昭仪轻笑说道,抿了抿红唇,小心翼翼的窥了一眼娇娘的神色,方道:“说起来,王美人怀的身子也近七个月了,那肚子倒是大的吓人,嫔妾瞧着竟似要生了一般,起初还以为王美人怀了双生子,若不是太医信誓旦旦的保证王美人怀的仅是一胎,嫔妾还以为宫里要迎来两个小皇子了呢!”
娇娘似被她的话逗乐一般,“扑哧”笑出声来,半响后,才道:“是大的吓人,也是皇后娘娘有能耐,能把那么个英姿飒爽的王美人滋润得这般珠圆玉润。”
说珠圆玉润不过是一个好听些的形容,实际上,王美人的身子跟被吹了气似胀的圆溜溜的,偏偏那张小脸不见如何丰盈,且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睛周围的皮肤更泛着青色,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定然以为那王美人夜夜不得安眠。
李昭仪亦是跟着轻笑出声,眼底带着几分嘲弄,说道:“只可惜王美人福薄了些,皇后娘娘这般护爱竟惹得她夜不能寐。”
娇娘哼笑一声,红唇轻弯,略带几分讽意:“她还算福薄?呵,说不得她还是咱们之中最有福分的一个,那肚子里的若是个哥儿,可就是皇长子,日后若是母凭子贵,咱们到头来还得与她请安见礼。”娇娘眸光微动,手不自觉的轻抚在平坦的小腹上。
李昭仪脸色略沉了几分,咬了咬牙,沉声道:“嫔妾说句放肆的话,自古以来母凭子贵的又有几何,便是皇上,能如此名正言顺的继位不也正是因为是先皇后所出,乃嫡子也。”说到这,李昭仪抿了抿嘴唇,才继续道:“王美人的品级注定她抚养不了皇长子,所以,不足为惧。”
娇娘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皇长子不足为惧,可嫡皇长子呢!”
李昭仪一愣,随即眼里掠过一道冷光,惊疑的说道:“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会抱养皇长子?”
娇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昭仪,之后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谁知道呢!不过皇后娘娘要操持宫务,想来也不一定会有时间能好好照料皇长子,况且,咱们一口一个皇长子不过是叫得好听,谁又晓得王美人肚子里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说着,娇娘捂着嘴娇声笑了起来,且冲着李昭仪轻轻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孩子气。
李昭仪先是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谁晓得王美人肚子里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呢!便是小皇子,皇后娘娘怕也无法得空好好照料。”李昭仪似乎瞧见了皇后纠结的模样,一面是权利,一面是皇子,就不知皇后娘娘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娇娘又与李昭仪叙了会子话,便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李昭仪会意,便立时行礼告退,待她走后,同贵上前撤了茶盏,却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娇娘,犹豫了一下,才出言道:“娘娘,刚李昭仪率先提及了王美人,好像是在提醒您当日在府邸之言。”
娇娘眉眼弯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娇美,脆声道:“太过容易到手的东西人往往都不会珍惜,且让她等着吧!况且,王美人肚子里的那块肉也不是本宫能说得算的。”
“娘娘,如今这般境况,只怕皇后娘娘只怕不会轻易放手了。”同贵微微蹙眉,又道:“以皇后娘娘的年纪,怕也侍寝不了几回了,中宫无子已成定局。”
娇娘“扑哧”笑出了声来,身子微微发抖,指着同贵道:“皇后娘娘才多大的年纪,搁你嘴里说出来,倒好似老得不能瞧了一样。”
同贵撇了撇嘴角,回道:“皇后娘娘如今与皇上站在一处,瞧着比皇上还要大上三五岁一般,别说是皇上,便是奴婢,也不会夜宿在长安殿。”
“色衰而爱弛,谁都会有容颜败落的那一日。”娇娘敛去唇边的笑意,叹声而道,她如今正是花期,自是能得皇上几分偏爱,日后呢!将会有一批又一批年少貌美的小娘子进入这后宫,到时,她怕也会成为旁人口中老得不能看的存在了,想到这,娇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腰肢,手指轻轻在上压了压。
同喜见状,与同贵对视了一眼,之后道:“娘娘,那药香可还要继续熏着?”
娇娘眼神沉静如水,沉吟许久,之后轻轻摇了摇头:“都毁了吧!如今也不是在府邸了,一切顺其自然,就看天意了。”
同喜脸色闪过喜色,忙点了点头,又生怕娇娘会反悔一样,轻轻一福,便转身去了内室,把那些药香一一销毁。
娇娘见状不免一笑,眼下这个时候,她自是希望能赶紧有孕,若不然,等开春选秀,宫里进了新人,她这份薄宠少不得要分出去一半,想到这里,娇娘眸光微微一沉。
那厢福海一脸喜色的从外一溜烟的跑了进来,打了个千,眉开眼笑的说道:“奴才恭喜娘娘,刚雍阳殿的小路子传了话来,说皇上一会过来跟您一起用膳,这可是宫里头一份的殊荣。”
娇娘眉头一挑,倒是有几分意外,自大封后宫以来,这可是皇上第一次踏入后宫,她还以为这第一次皇上将会赐予长安殿呢!
“娘娘。”福海见娇娘不见喜色,反倒是有几分若有所思,不禁有些着急,便尖着嗓音轻唤了一声,又一番挤眉弄眼。
娇娘抿着红唇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让御膳房去备了饭菜就是了。”
“哎呦。”福海跺了下脚,语气带着几分急色:“奴才的娘娘呦!这是皇上第一次踏入后宫,您不梳妆打扮一番,让皇上好生惊艳惊艳,怎得还在这稳当的坐着。”
娇娘翘了翘朱唇,抬起自己一双素白的手,之后点了下头,轻声道:“是该重新染下色了。”说罢,便扬声唤了金宝,让其为自己重新染了指甲。
福海当真是急到不行,不知娇娘是如何做想的,眼下不着急梳妆打扮,竟还染起了指甲,在一瞧,那伸出的十指纤纤,好似娇嫩的兰花,当真是柔美至极,可再美,皇上还能对一双手感兴趣?
戚望之来时,娇娘正用鲜红的凤仙花汁染着修剪的圆润的指甲,甲盖被柔软的素色棉布紧紧的裹着,双手分别置在宽倚的扶手上,身子却挺得颇为板正,待听见了高贤尖细的通传声后,红唇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扬,之后便显露出几分无措,纤细的身子要起不起,娇嫩的小脸带着无辜,一双长且大的凤目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眼底又带着几分懊恼。
戚望之乍一见娇娘这幅模样,不由一愣,倒也没介意她未曾出来相迎,反倒是快走了几步,神色怪异的盯着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十根手指,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了什么,还伤了指头?”
戚望之话一出口,屋里的奴才皆是愣了,想笑却不敢笑,只能低下头,紧紧抿着嘴角,反倒是娇娘红唇弯弯,脆声笑了出来:“臣妾拜见皇上。”双手还等摆出行礼的姿态,便让戚望之抓着腕子抬了起来。
“你且说说,你这指头是怎么回事?”戚望之瞧出几分蹊跷,又为自己刚刚的急态微窘,不由沉了几分脸色。
娇娘却是笑吟吟的靠在戚望之身上,还特意把十根手指抬了抬,娇声说道:“臣妾染指甲呢!皇上一会瞧瞧看美不美。”
戚望之张了张口,想训斥,却发现无从开口,只能狠狠瞪了娇娘一眼,喝道:“胡闹,没事染什么指甲,一会瞧你怎么吃饭。”
娇娘也不恼不惧,只用那盈盈秋水朝着戚望之眨了眨,且还用娇软的身子在他身上蹭了蹭,拖长娇糯软绵的嗓音,说道:“那皇上一会喂臣妾用膳好不好。”
戚望之一愣,看了一下周围的奴才,清咳一声,正了正脸色,轻斥一声:“胡闹。”可眼底却渐渐柔和,闪过一抹笑意。
娇娘笑嘻嘻的紧挨着戚望之坐着,扬着娇妍明媚的俏脸,抬了抬手,刚要去搂他的腰身,便懊恼的“呀”了一声,嘟起了红唇,再一次拖长尾音:“皇上。”
戚望之似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却抬手把她圈在了怀里,待那娇软清馨的身子完全的依偎进怀里后,心尖不由也跟着一软,眉眼更是越发的温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