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阳殿内,戚望之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惊得高贤一脸慌张。
“皇上可要召太医过来?”
戚望之皱了下眉头,摆了下手,他身子骨一向健壮,又何须召太医,顺着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问道:“承恩侯府的女眷可进宫了?”
高贤闻音知雅意,明白皇上这是惦记了珍贵妃娘娘,忙道:“回皇上的话,已进了宫约半个时辰了,若是珍贵娘娘娘不留膳的话,想来如今也快出宫了。”
戚望之点了点头,想说去昭阳宫走一趟,可又觉得抹不开面子,便清咳了一声,用眼睛瞧了瞧高贤,合上了奏章。
这皇上想要台阶,高贤作为皇上的贴心人自然得递一个过去,便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去昭阳宫歇息歇息,若是承恩侯府的女眷还未出宫,得见龙颜也是她们的体面。”
戚望之“唔”了一声,话音未落,便起身迈步而去,高贤紧随在身后,在一瞧皇上走去的方向,名分就是昭阳宫,心里不由一乐,只觉得皇上如今比在府邸之时可要放恣多了。
银宝约摸着时辰差不多时便带着承恩侯夫人与谢氏回了内堂,娇娘原想留了她们用膳,却被恩侯夫人所推辞,只道是,如今能进宫一趟已是皇上开恩,她们又哪里能如此不知进退。
娇娘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刚要开口挽留,忽听殿外传来的通报声,不由一愣,在一瞧承恩侯夫人三人既惊且慌的模样,忙安抚道:“是皇上来了,不用担心。”一边说着,一边迎了出去。
同喜正要打起珠帘,就见珠帘已被高高的挑起,高总管半躬着身子亲自打的帘子,皇上正迈着大步跨进内堂,不想被人撞了个满怀,清馨的香气扑鼻而来,戚望之下意识的把人扶住,眉头微皱,张口便轻斥道:“怎么如此慌张,连个路都走不稳当。”
戚望之一入内堂,承恩侯夫人三人便俯首跪地,耳中传来他的轻斥声,虽不是针对自己,心里却也是慌乱不已,身子甚至微微颤抖起来,又惊又惧。
娇娘见一众奴才都低着头,便不着痕迹的在戚望之怀里蹭了蹭,用细嫩娇软的嗓音笑道:“臣妾拜见皇上。”之后又道:“皇上怎得这个时辰来了,可用过午膳了?若是不曾,正好与臣妾一道用,嗯,是臣妾陪着皇上用膳才对。”娇娘娇气嗲气的说着,那娇媚的嗓音划破一室的寂静。
戚望之不自觉敲了敲嘴角,眼底闪过笑意,说道:“未曾,既爱妃如此说,今儿便在你这用膳吧!”说着,迈步落座在了上首的位置,微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人,淡淡的开了口:“都起身吧!”
承恩侯夫人三人成惶成恐的谢了恩,之后手足无措的起了身,站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立时离宫才好。
娇娘目光在戚望之脸上瞟了瞟,暗道,皇上这面皮生的也算是俊俏,怎得就把嫡母她们吓成这般,当初见英亲王时,嫡母也没有这般成惶成恐。
娇娘立在戚望之身侧,习惯性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娇声笑道:“皇上,您瞧瞧,您当真是威势迫人,一来可把臣妾的家人都吓到了呢!”
戚望之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三人,乎不可闻的哼一声,说道:“都坐吧!既是珍贵妃的家人,也无需拘礼。”
承恩侯夫人原以为皇上来了,会赶紧让她们离开,哪成想还给她们词赐了座,这福气,她们可当真是受不起,可皇命不可违,只能慌慌张张的坐了下来,也仅是挨了一个椅子一角,如此更是累人。
娇娘见状不免失笑,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过去,才接了同喜奉上的茶,亲自送到戚望之手上,含笑道:“臣妾母亲刚正说要离去呢!臣妾还愁该赏些什么下去,皇上来的好,臣妾也不犯这个难了,您替臣妾赏赐一番可好?”
温热的气息带着香气拂过耳畔,戚望之耳朵一动,清咳一声,才沉着声道:“你倒是会省事。”口说虽如此说,可娇声软语却让人极为受用,倒是赏了娇娘这份体面,挥手示意高贤去准备适合打赏女眷的物件。
高贤躬着身退了出去,心里为娇娘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愧是珍贵妃,竟为家里得了皇上登基以后第一份打出宫外的赏。
娇娘眉眼弯弯,伸出素手接过戚望之饮了几口的盖碗,撂在了桌几上,笑吟吟的说道:“皇上,今儿母亲就带了姨娘和大嫂子进宫来,倒是没有带十一妹妹,臣妾在府里时和她最是要好不过了,您在赏臣妾个恩典好不好?待再过几日,让臣妾召十一妹妹进宫一趟。”
见戚望之神色淡淡,并不言语,娇娘便又扯了下他的袖子,娇美的小脸扬着讨好又甜美的笑意,细声细气的说道:“皇上,十一妹妹可是订了亲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出嫁了,到时候臣妾哪里好召她进宫,更不用说能送她出嫁了。”
戚望之扯了扯嘴角,总算明白什么是蹬鼻子上脸了,可偏偏他却极受用娇娘这副央求他时可人的小模样,而她这副娇滴滴的情态也唯有自己一人见得,想到这,戚望之不禁有些得意,施恩似的扬了扬下颚,轻“嗯”了一声。
娇娘倒是对戚望之这副神色习以为常,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可粉面上的笑意依旧不变,甚至更甜美了一些,特意放慢了语速,柔柔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对臣妾最好了。”
这话,戚望之不知道从娇娘口中听到过多少次,可这种既依赖又带着几许理直气壮的娇憨语气,却让他受用极了,每每听见,心里总是一软,而如她的意似乎也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戚望之望向娇娘软乎乎的粉嫩娇颜,眼角眉梢染着的妩媚笑意,纵然无意,却风情万种,足矣亦颠倒众,唇边的弧度不由加深,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宠溺之色。
珠帘外脚步声,打破了戚望之心里罕见生出的几许柔情,高贤躬身走了进来,禀道:“皇上、奴才备下了绫、罗、绢、缎、纱各四色四匹,赤金石榴镯子一对,白玉八仙纹手镯一对,翡翠绞丝手镯一对,金镶红宝石雕福寿纹镯子一对,珍珠、翡翠、红宝石的头面各四副,已差人送至了承恩侯府。”
娇娘赞许的看了高贤一眼,见他办事委实得当,要知道皇上的赏便是仅一碗水那也是恩赐,那也是体面,更不用说,这每样东西都备下了四份,且听那镶红宝石雕福寿纹镯子就知其中一份是赏给太夫人,其余三份,自是承恩侯夫人、五姨娘和谢氏。
戚望之漫不经心的听着,此举不过是赏娇娘的一份体面罢了,至于赏赐了何物,他却并不上心,待高贤说完后,不甚在意的摆了下手,“嗯”了一声。
承恩侯夫人三人见了得了御赐,知是皇上赏给珍贵妃的体面,可依旧受宠若惊,慌忙的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在地,叩谢皇恩。
戚望之微微颔首,目光却留意着娇娘的神色,见她笑意盈盈,乖巧的站在自己身侧侍奉,身姿微朝着自己的方向倾着,透出的姿态明显亲昵,面色又是一缓,指着椅子道:“爱妃也坐吧!”
娇娘轻摇着头,娇声道:“臣妾不累。”娇颜一侧,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戚望之,满是笑意。
承恩侯夫人见识了娇娘这副娇得能酥了人骨头的情态,心道,难怪珍贵妃能得这般荣宠,不说她生的这副极盛的容颜,单单只副娇媚撩人的小模样就算独一份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看了五姨娘一眼,明白了何为有其母必有其女,如珍贵妃这样的女人,怕是生来就是被男人娇宠的。
戚望之失笑看着娇娘,亲昵的执起了她的手,温声道:“坐吧!”又调笑了一句:“爱妃虽不累,朕却是心疼。”
娇娘脆声笑了起来,反握住戚望之的手,悄悄的在他手心挠了挠,娇声道:“皇上就会哄臣妾。”口中这般说着,可那娇美的粉面却透着几分喜色与得意。
顺势坐在戚望之的下首右侧,又见承恩侯夫人三人自得了赏后便又立在了一侧,便道:“母亲也坐吧!怎么还站着。”边说,边使了一个眼色给同喜,让她们扶了承恩侯夫人入座。
承恩侯夫人自是又一番谢恩,待又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开口道:“今儿得皇上恩赐能进宫见娘娘一面,已是天大的福气,如今进宫已多时,臣妾不好坏了宫里的规矩,娘娘请容臣妾先告退。”
因戚望之到来,娇娘倒不好留她们在此用膳,故而没有出言挽留,只不舍的多望了五姨娘几眼,便轻轻颔首,命同贵和福海送承恩侯夫人三人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