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秋萍没接话,她看了侄儿一眼。
看到这人时,她就有些猜测,一听他说话,她马上就明白,自己还真没猜错。
自从儿子知名之后,自从五里坳和冯家冲,越来越多的见诸报端之后,这样自己找上门来的先生、高人、大师,还真不少见,有僧有道有俗。
当然,找到他们家的,多少有做些功课,那些剃光头穿僧袍的,到其它家有时还会看相算命看风水,但到他们家,多半只说是修福,也就是化缘。
因为懂一点的都知道,所谓看相算命看风水,都是源自周易,那是道教的业务范畴,佛家的注册范围里,并没有这几项。
来得多的还是跟风水有关的“专业人士”,他们很清楚,尤其是在农村,越是有财力的人,越有这方面的需求。
那些做道装打扮的高人,说来自三清山的有,说来自武当山的有,说来自崂山的有……,名头一个比一个响。
“有说来自市里的道教协会,有说来自省里的道教协会,有说来自国家道教协会,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俗家的大师,就一个大,排场大。
其中有几位来时的排场,让冯一平都相形见拙,一开口就说哪哪些富豪,是他的客户,哪些富豪的家和办公室,都有他布置的风水局,所以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
老实说,一开始,梅秋萍和冯振昌两口子有些相信,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嘛,也听说了很多高人的传说。
但冯一平只是跟他们说了几句,就轻而易举的纠正了他们的认识,如果真有那么多道行深的人,就说在风水盛行的封建社会,为什么还会更迭了那么多朝代?
皇帝家用的高人,道行肯定高吧,那都没用,那现在的这些人,你还做什么指望?
所以一直以来,那些形形色色的高人,能进他们家门的都少,能进去喝杯茶的,至少真有正经的身份。
但是他们不热衷,另外热衷的人还是有,那就是冯东正。
早年为了能生个儿子,他真是各种办法用尽,到庙里烧香拜佛许愿,拜遍了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庙;请风水先生看向,最多的一年,家里的门向都改过三次。
甚至还特意跑到省里最知名的教堂去过一次,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儿子,但还跟这方面的人还保持着接触。
“三娘,”东正说,“这是高先生,”他跑到梅秋萍身边小声说,“教育局、财政局、工商局等市里好多机关新建的大楼,都是高先生看的向,真的,”
“一平现在不是遇上了点麻烦吗,请他看一看也不错,说不定有用呢,”
这其实就是大多数人普遍的想法,实用得很,多做些事,总没什么坏处不是?说不定就有用了呢?
那位高先生敏锐的看到,听了东正的话以后,梅秋萍明显有些松动的样子。
只能说,他来的这个时机真的挺巧,感觉是自己的预感应验了梅秋萍,现在还真想听他说道说道。
高先生一看有门,决定先抛几句,他指着对面,也就是原来冯一平家老屋后的那个山岗上,那棵大松树说,“你看,你家的门向……,”
“我看你是从哪儿来的,可以向哪里去了,”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
高先生一看,一位拉着一个大箱子的少妇站在路上,他马上把她和自己做的功课里的一个人对上了号,但依然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请问你是?”
“蔡虹,你来了,”梅秋萍叫道,“快进屋,”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跟这些人说什么?”蔡虹说。
梅秋萍有些尴尬,东正忙说,“我请来的,不是一平……,”
“哼,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一平是靠这些才走到今天的?”
在气场全开的蔡虹面前,这些年过去,已经成了小土豪的东正,完全没什么气势,“嘿嘿,我不就是想着,多做点事,不是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吗?”
“怎么会没坏处?”蔡虹说。
东正是真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蔡虹,他确实也是好意,这位高先生给那么多机关看过向,多少有些功夫,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但看彩虹这架势,他主动讨饶,“得,不打扰你们吃饭,”
“冯大哥,”蔡虹拦住他,按辈分,蔡虹其实比东正长一辈,蔡虹这么叫,是因为他的年龄大,“有些话我早就跟你说了,福地福人居,福人居福地,是风水随着人转,不是人随着风水转,”
高先生听到这里,也有些站不住,有能说出这样观点的人在,自己的那一套,看来起不了什么作用。
蔡虹这些话,其实就是说给高先生听的。
“一平什么事都不会有,你要是真替他着想,平时就少在这上面费工夫,更不要把他们带到这边来,你想想,要是这样的消息被人放到网上,你说大家会怎么看一平?”
东正一凛,可不是吗,“你说得对,高先生,我们走,”
那位高先生,本来就已经有些站不住,听了他这话,顿时找到了台阶,“行行行,冯总,我们走,”
但总要留几句场面话,“可惜啊可惜,”
这次蔡虹没说话,东正说话了,他带着警告的看了自己请来的这位先生一眼,“高先生,大过年的,”
高先生连忙住了口,对,自己差点就口不择言的说出了些不好听的话来,今天可才是大年初六!
冯振昌拿着一挂便跑出来,“东正,来家里吃饭啊,”
“不了不了,”东正远远的回道,自己今天,还真是差点好心办坏事。
旁边的那位高先生,闻言也是加快了脚步,他挺后悔的,还是那些当官的人好,只要自己提出来,按自己说的进行调整,他们的仕途之路会更顺利,他们哪有不照办的?
因为走得急,他现在看起来,也就没了所谓的高人气度,倒有些灰溜溜的样子。
…………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梅秋萍说。
“除了那茶,也就是那瓶酒有些来头,义良说,那是正宗的百年陈酿,”
“还有啊大姐,”蔡虹拉着梅秋萍的手,“走的时候,你也把我这箱子装满就好,就要那些干野菜,”
“行,那些多的是,吃完了就打电话,”
现在家里的很多东西,那真是多到发愁。
“不过大哥,大姐,这话我真得说你们一句,真不要跟这些走江湖的有来往,这倒是真的会影响一平的形象,”
“一平不是遇上点麻烦吗,听东正说,这位在市里,帮好多机关看过向,我就想听他说说而已,”梅秋萍说。
“刚刚的那位姓高的,在市里很吃得开?”蔡虹问。
“东正这么说的,怎么了?”
“那还真得问问,问清楚了得提醒市里的那些公司,让他们跟那些机关打交道时一定要留心,最好离远点,这会一个当官的要是那么迷信风水,多半有问题,”
蔡虹这就想得有点远。
“哥,姐,你们现在也是有影响的人,要是你们今天请人看风水,怕是明天,整个冯家冲,都会仿效,你们说是吧,”
“是,我早说不信这些玩意,就是你姐,不过,你姐也是担心一平,蔡虹,你跟我说,这次的事,是真不算什么事吗?”冯振昌对网上的这些事,也看不太清楚。
“真没什么事,”蔡虹肯定的说,“你们还不知道一平的能耐啊,”
“要是说只澄清网上的那些流言,容易得很,但他总是想把坏事变好事,而且现在也有了方案,你们就等着吧,”
“这孩子,跟我们从来就是报喜不报忧,说实话,我们有时是真分不清是真没事,还是他不想让我们担心,”冯振昌说。
“要我说,你们就放宽心,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蔡虹说,“依我看,那些想找一平麻烦的,最后都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梅秋萍看了冯振昌一眼,可是,我们是父母啊,哪有父母不担心自己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