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庐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原本清冷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愧疚之色。
云染染明了，不用陆庐舟再说，她都猜到了答案。
“小师叔我知道了。要对付血魔兽，是不是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云染染的话很是直白，陆庐舟的眉梢微动，他抬眸对上了云染染的目光。
云染染却没有半点畏惧，见陆庐舟望来，只是皱了皱眉。
她知道陆庐舟的为难，才想到她自己大咧咧地讲了这话，也挺为难的。
于是她便又稍稍岔开了话题，道：“我一直想找你求证。”
“我在魔道的时候知道了些事情，解除灵力封印时，也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我的灵力被封印，同时，打开归墟封印的钥匙也被封在我体内，你与……娘亲在我小时候就将我灵力封印起来了，所以你是一直都知道，我才是摧毁禁术、防止血魔兽从归墟里头生出来的那个关键是么？”
“小师叔你一直都知道吧？所以从小到大才会那样护着我，哪怕我没有灵力什么仙术也不会，你也一直保护我看着我，什么危险也不让我有。”
“你让我做这个仙尊和门主，除了私心不想管世事，是不是也是认为有你守护天下苍生，我这个仙尊和门主自然能做得高枕无忧，更不会有危险了？”
“只是你没想到奉天又开了禁术，我的秘密可能再隐藏不住，所以你窥了天机，想要以身殉死先发制人除掉奉天，可又没想到你哪怕是替我死了，最后我竟然还是解了封印救活了你。奉天仍开启了禁术，归墟封印也解开了，我还是走到了要用这灵力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是命数。”
“我猜的对吧？小师叔。”
云染染说完，直直地盯住了陆庐舟的眼眸。
她在这个世界也生活了这么久，云冉身上的秘密，多多少少，已从挽月的信还有那些回忆中知晓了。
陆轻璃说陆庐舟早就窥过天机，他知道自己必会有一劫，因此才义无反顾地去换了云染染和陆安的命。
可他却不知道，那一劫，兜兜转转就是去换他们两人的命。
陆庐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有些哽咽。
云染染很聪明，她几句话，将过去从前，还有陆庐舟一直想瞒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错。”陆庐舟轻轻开口。
云染染眼一亮，等陆庐舟继续说。
“我的确一直知道你的灵力便是解决禁术带来的一切的关键。这个命，羽然师姐许多年前便已窥到，只是那时我还参不破，亦是我太自负。”
陆庐舟负手，转身看向前方。
“染染。”
“嗯？”
“你是个好孩子。”
“小师叔？”
云染染不知陆庐舟为何要忽然这么说，她的眼皮忽地一跳，她心一颤，又往陆庐舟跟前凑了凑。
陆庐舟眺望着远处，面对着诡异又恐怖的血红天幕，他却一如往昔风轻云淡。
云染染想，便是只有心下已将一切看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却对天下苍生满怀怜惜之情，早已将守护万物当作己任，对着这样的景象，才能有如此心境，才会表现得风轻云淡吧。
“你说的没错，你是能对付血魔兽，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
陆庐舟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打算再瞒云染染。
“你的灵力至纯至善，全力发挥时甚至能摧毁禁术，而血魔兽是由禁术引出的天地魔气而生，若想消灭血魔兽，你拼尽全力，或许能一试。”
陆庐舟说得很委婉。
拼尽全力才或许能一试，那就是只有可能以命换命，同归于尽。
想要消灭血魔兽，云染染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会死。
“果然是这样……”云染染有些目光发直。
“嗯。”陆庐舟低沉地应道，“血魔兽一死，禁术也将被反噬摧毁，你的灵力将化作风雨融入空气之中飘散在整个云渊洲上，届时被禁术控制的那些人亦能得到解脱。”
云染染一愣，“那就是说，陆安如果还活着，也能不再受奉天的控制对吗？”
“应当是。”
陆庐舟回答完这一句，两人都许久没有再出声，云染染不知道陆庐舟在想什么，可她心里却异常平静，是有些发懵的平静。
对比初来这个世界对生死的畏惧和紧张，到现在，云染染似乎对生死一事看淡了许多，人如水上浮萍，起起落落，最终都是要归于黄泉之下。
可比起生与死，小情，大爱，在这个世间似乎笔墨更浓重一些。
她一直以来都是有些英雄情结的人，如果说真的要以她的生命去换这个世界的安宁与太平，这么一想其实好像也值得。
但她还是有些发懵，真正面对着这种说法，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容易接受。
死了，便是什么也没有了，哪怕她只是一个其他世界偶然闯入的游魂，若不是穿到了云冉身上，说不定早就死了，可是再死一次……那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云渊洲没了，落云门没了，陆庐舟他们也没了，就是陆安，对她而言，也没有了。
可能，她是还有不舍吧。
云染染想到这里，偷偷瞥过目光瞧着陆庐舟，她不知道陆庐舟那时替她赴死时，心里，是否也有不舍。
陆庐舟察觉到云染染的目光，也转过身来。
“染染，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我也知道如果非要你为这世间赴死，你也许也会愿意。”
又说她是好孩子。
云染染以为陆庐舟要安慰她或者劝导她，却没想到陆庐舟说了句惊掉她下巴的话。
“可从前我没能保下冉冉，已辜负了羽然师姐的托付，如今，我不可能再看着你这样无辜地被卷入云渊洲的混乱之中，这便是我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封印那些事的原因。”
“等等！”云染染伸出手，没让陆庐舟再继续说。
陆庐舟这话听起来绕口，可仔细一辨，陆庐舟竟是将云染染与云冉清清白白区分开了的。
云染染张着嘴看向陆庐舟，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良久，眼珠向下左右一扫，心虚道：“你，你知道我不是云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