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厥的瞬间,她暗叫喝酒误事。
对方往死里下手,她毫无防备,快速成为别人的猎物。
从阴影里走出的男人,穿着长款黑色风衣,领子竖得很高。遮住了脸,头上戴着帽子,隐藏得不错。
有备而来。
不过他拖拽柳屹的手法生疏,又泄露了仓皇和害怕。
生怕陆荆舟跟过来,何群安千方百计算计等到了这个疏漏。何群安不太了解陆荆舟,可是他知道陆荆舟不好对付,因此,他半分钟不敢耽搁。
上了候在一旁的车,何群安呼吸急促,还是喊车上的赵大成:“开车!”
“去哪?”赵大成见何群安绑来的女孩儿这么年轻,忽然又于心不忍了。
“直接去你工作的小诊所。”何群安掐了掐柳屹的脖子。似乎有满腔的愤怒,双目猩红,早就失去了理智。
赵大成惊讶:“这么快?”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何群安猛地瞪向回头似乎在看柳屹的赵大成:“所以。白露在你心里,比不上这个漂亮女人?表哥!你别犹豫了!你就眼睁睁看着白露因为不能生孩子一直颓丧吗?白露第几次自杀了?!白露抑郁多久了?!表哥,就算为了我们最疼爱的人,都走吧!”
赵大成没有大才,因此在小诊所做个没地位的小医生,道德观念不强,被同样疯了的何群安三言两语劝动了,才出来。
或者不是劝,何群安只要拿出赵大成的表妹刘白露,他就会妥协。
就像现在,赵大成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在大晚上渗出了汗,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犯罪。可他还是顺应何群安,把自己,把所有人送向了死路。
赵大成车技并不好,颠簸中柳屹缓缓清醒过来。
何群安记恨柳屹,自然不会对她温柔,是把她扔在角落里的。她整个人蜷在里面,手一伸。就撞到座椅,她尚未完全清醒,呢喃出声。
一点动静就吸引了完全戒备的何群安的注意力:“醒了?正好,我让你清晰地感知到痛苦。就像你付诸我身上的痛苦。”
柳屹继续缩在那里,手撑在后腰,告诫自己冷静,反复眨眼看清了高她很多的脸:“何群安?”她脑子里,对何群安印象并不深,如果不是因为他陷害她偷珠宝。她是想不起来的。
何群安冷冷一笑:“是啊您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物呢。”
柳屹平静,微动身体,在感知她的手机是否还在,让她失望的是,似乎丢了。
没关系,陆荆舟怎么会让我消失这么久?
陆荆舟一定会来救她的,只是还没有来罢了。
如此安慰,她努力缓住呼吸,赶到口腔喷洒出淡淡的酒气,她不禁拧眉:“何群安,你我之间,似乎是你陷害我,我并没有过多追究吧?”
颠倒是非黑白,好像是你吧。
她直直和他对视,发现他眼睛里似乎看得见疯狂。
或者不顾一切。
她突然很心慌,谋财谋命还是谋色?
前面开车的,她偷偷望了眼,也是个男人,年纪更大……如果是谋色……她心下一寒,只希望酒气赶快散去,她能躲过这一劫。
果然,小人难防。
“哈哈哈哈。”何群安大笑不止,简直癫狂,他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她躲得快,他打到了座椅,作势又来。她退到最后:“说话就说话,你打女人干什么?”
何群安见她脸上酡红醉意似乎依旧反应却敏捷,懒得在这多做功夫,仍然笑出激愤的泪:“你tm说不追究有什么用?公司开除我,珠宝被收回,我原本变卖的钱,还有我的积蓄都被赔光。因为在‘楚楚动人’的不良名声,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工作!你所谓高高在上一句不追究,对我来说,却是无穷无尽的穷困潦倒!”
何群安越说越激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燃烧着愈发热烈的火焰。
愤怒的、癫狂的、报复的。
柳屹冷笑,脑子还在想该怎么办,嘴上和他周旋:“何群安,你诬陷我你一开始就错了!你这些你偷窃之前就该想到,你当初为什么要偷!既然知道‘楚楚动人’的影响力,为什么不好好干,我相信你的薪资并不低!你的贪婪毁了你,不是我的不追究!”
到底觉得头上被何群安扣了一盆脏水,她说到后来也激动。
赵大成听到这些对话,心里咯噔一凉。何群安还是对他隐瞒了一些事,何群安所说的柳屹,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因为一时任性害何群安丢了工作。可转念,他又觉得,他逃不干净的,不如跟着何群安,搏一搏。
抑或是,赵大成在意的是何群安的女友、他的表妹刘白露。
真正走在犯罪的路上,是非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赵大成是,何群安亦是。
何群安听到她的说辞,半点愧疚没有,双目愈发通红:“那又怎么样?柳屹,你含着金汤匙长大!就算真的是你盗窃,陆总一定会让你不出事。你会遭受什么牵连呢?你依旧会好好的!可是我呢,毁了!”
“何群安,你有病!”她对他的强盗理论甚是无语,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车子仍然在颠簸,她空腹喝酒,不舒服,总觉得有东西堵在喉咙。她忍不住干呕,手伸到胸前抚摸顺气,因为空间实在狭隘,她动作十分受限。
很难以忍受的旅途,对她来说,更恐怖的是何群安扭曲的观念和强烈的报复心还有她不知道何群安会做些什么。
种种恐怖,在和她深信陆荆舟会赶来在做斗争,战况激烈。当然,她面上还是干呕不已,手的微微颤抖,何群安是看不出来的。
何群安冷冷一笑:“你觉得更恐怖的会是什么?”
她水光破碎的眼和他对视,惯性追问:“什么。”
“我要让前面不太专业的医生从你的身体里切除你的子宫,你想想,卫生条件不好,我更是不会把一点资源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你还醒着,我就让那位医生享用你的身体作为报酬,哦,我记得,我也是个男人。嗯,还有几个男人,一起好不好?你说,这样,恐怖吗?”
赵大成听到何群安会让他和柳屹干点什么,像是受了鼓励,那点飘摇之心,散去了。
见她僵住脸色,何群安笑得愈发得意:“你说,这样一来,你是染上性、病还是被我们干、死,又或者直接死在手术台上?那样就免去被奸、污了。”
“你、有、病。”柳屹一字一句还嘴。
她不得不承认,何群安说的事,又恶心又恐怖,如果没有陆荆舟一定会来的信念,她不知道她会做点什么。
曾几何时,她从来不会遇到死是最好的结果的情况。
眼前的何群安,罔顾法律,要做这样的事,必然是不要命了。
“我当然有病!”何群安自己承认,又是大笑,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计划。
跳车吧。
她感知到车子突然停了,想必恰好是红灯。她不如彻底跳车,她这个人暴露了,说不定陆荆舟还好发现她一点。反正,她被这让人窒息的环境快熏死了,她自己的酒气,还有满满的何群安的疯狂气息。
这个男人的确有病,没有道理可以讲,执拗地要做罔顾道德法律的。
或者是,他口中所谓的穷困潦倒的日子摧垮了她。
可她没有半点同情,他陷害为先,强词夺理把罪责推给她在后,现在又想对她完全没有人伦的事!她吃错药才同情!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脑子里想得多,时间却才过去没多久,她知道,想要跳车,还有机会。
屏住呼吸,她猛地旋身,却发现她打不开车门,更别提跳下去了。
抓拧之间,车子已经缓缓开动了,更是一点点拖走她的希望。
何群安发现她要逃,抓住她的头发,半点不留情扯:“你知道跑,我不知道锁车门?柳屹,别妄想了。除非陆荆舟能找到你,不然,你就等死吧。就算陆荆舟找到你又怎么样,我怎么舍得让伤害我的人完好无损回去?”
她头皮痛得发麻,止不住踉跄往后倒。
何群安用备好的绳子绑上她反剪在身后的双手,嘴上不客气:“原本以为你喝醉了,懒得去绑你。既然你行动这么顺畅,我就只好再多此一举了。”
“你会遭报应的!”她愤愤,却被他一手再次推搡到原地。
“早就报应了。”何群安想,他这辈子一定是在赎上辈子的罪孽,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柳屹不愿意再挣扎了,只觉得,路好长。
缩在原地,她的心越来越冷,路越长,是不是陆荆舟越难找到?
可能看路还远,又或者何群安正常的人格在必胜之下又恢复了点,何群安竟突然自言自语似的和柳屹交流:“你以为,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去偷珠宝?我的女朋友几年前,得了子宫肌瘤,切除了子宫,一辈子不能生育。她一直备受打击,不愿意嫁给我,更是因此抑郁。我为了治她,早就没有任何存款……珠宝,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奢侈品,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
她闭着眼睛,不做任何回应。
所以,他自己选择最不好的路嫁祸于她,她就活该享受这骂名?
每个人做坏事都或多或少有理由,或者,柳屹以后可以理解,但不原谅。
“后来,她的病情稳定了,不过需要药物维持。我的经济危机缓过来了,我在公司工作,再做兼职,还是可以的。可是,你们不放过我,我什么都没了!一切变本加厉,我女朋友更是一次次在我疏忽时自杀,防不胜防。”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柳屹想。
哦,何群安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对女朋友够痴情。一个不能生育各种病缠身完全在拖累他的女朋友,如果不是真爱,应该不会耗到这种地步吧。
可她深信,他的路绝对不是偷窃这一条。
她更知道,他选错了路现在已经疯了。他已经被传染了精神分裂吧,现在说话的样子,失落、颓丧,完全不是刚刚那个疯癫兴奋的何群安。
“我都快没有钱吃饭了,我女朋友又在我面前哭没有孩子哭着要去死。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偏偏要我在这阴诡地狱里体会这些苦楚,我要拉着你下地狱。不得不说,陆总对你真好,今天的机会,千载难逢,我更不会错失。”
似乎觉得寂寞了,何群安忽然偏向她:“我错了吗?”
她始终没有睁眼,一直不想回答问题,听到这个,她轻动嘴唇:“何群安,悲剧都是你选择出来的。”
媒体爱心捐款,或者跟公司预支工资,或以他所长,去正当地赚钱。没有人逼他去偷珠宝,偷了珠宝被辞退,那是公司的规矩。
哪怕真到了他口中的穷途末路,也不是没有任何生机。他再次触犯法律和良知,无疑是亲手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不过,她现在更应该关心的似乎是,她的生死。
听何群安的意思,就是要子宫移植咯?先别说国内并不允许因为效果未知,面前的司机肯定不专业,如果他又把所有的药都用在他女朋友上。
那她……还真的能死在手术台上。
如果她侥幸在这场噩梦般的手术,她不能生孩子了……还要被……
不,不能这么消极!
她被绳绑在一起的手互掐,告诫自己清醒:首先她要积极。
事已至此,她的酒意彻底散尽了。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车再次停了。她往前,看不到红灯,那应该是目的地。
她脸上悲戚,倒不如这路无尽头呢。
赵大成下车,还挺绅士,给柳屹开车门。
那一瞬间,她是想拔腿就跑的,然而后领被何群安抓住:“逃了一次,你还想逃吗?”
何群安是个男人,抛开男女力量悬殊这个理,更加是个疯狂的男人。
何况旁边还有个看着老实巴交却也不是好人的赵大成。
她强来似乎并不明智。
可不强来,她就乖乖做送入狼嘴的羊羔?
在思量间,她已经被何群安近乎粗鲁地推进那个亮着昏暗的光阴森森的小诊所。
“啪”,索性身后的赵大成开了灯,顿时一室堂皇。
她扫了一眼,看清还不如看不清呢,外观的卫生条件都如此堪忧……拿来做手术的……还有一个根本不像个医生的赵大成……
冷静冷静,她反复安慰自己,吸气呼气之间,酒气早就消散了。
遭遇这些事,她还敢醉?魂都能吓醒了,何况一点酒意。
“群安?”女人穿着白毛衣牛仔裤,瘦削得厉害,黑色长发披肩,衬得脸色愈发惨白。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
刘白露身体里有太多的药,何群安又心疼她,不忍心给她下重要。没想到,药效一轻,他才抓回柳屹,刘白露就醒了。
刘白露的病情时好时坏,他不能断定她现在时好时坏。
反正,哄,永远是第一政策。何群安眼神示意柳屹安静,上前扶住刘白露时时能摔倒的身体:“白露,别着急。她自愿把子宫捐给你,手术后,你就能怀孕了。”看到刘白露脸上露出害怕之情,他赶紧安慰:“放心,手术不会痛的,眨眨眼就过去了。白露,你可以有我和你的孩子了。”
刘白露恐慌的神情渐渐消失,恢复到懵懂状态,脸色始终苍白,病态十足。
柳屹才不放弃自救的机会保持沉默:“我不是自愿的!他是绑架是强取他是犯法的他会坐牢的!而且,你的手术会很痛,你还不一定生得了孩子!我也会和你一样痛苦!被你的男朋友害的!”
赵大成始终胆子小,不敢对现在意识清明、怒火滔天的柳屹动手。
何群安本来忌惮刘白露不想动粗,但瞧见刘白露因为柳屹的话情绪激动,他忍不住跑到她面前给柳屹耳光:“你胡说什么!”
她歪过头,缓冲过多的疼痛,嘴上丝毫不服软:“我说的,都是实话!”
何群安意欲反手再来一个耳光,却被走上前的刘白露拦住:“群安,你为什么要打她?群安,你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他赶紧扯回,扶住她往里走:“好,好,我不打她,我们进去睡一觉好不好?”
“好。”刘白露眼神涣散,轻易又被他稳住情绪,跟着他往回走了。
柳屹见有效果,并不放弃:“白露,他骗你!他就是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他要伤害我!白露,何群安走的,是死路!”
何群安扭头怒喝一直当摆设的赵大成:“表哥,你怎么还不捂住她的嘴?”话里话外,浓浓的全是事已至此是一条船上的蚱蜢的意味。
赵大成才后知后觉去捂,因为心虚,他始终有点畏首畏脚,被柳屹一咬,更是缩回了手:“白露,救救我!”
后来,赵大成还是用手帕塞住了她的嘴,何群安还是安抚住了刘白露。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被推进那个所谓的手术室时的恶心,脏污不堪,灯光不清。
不稳定的刘白露已经被注射了麻醉剂吧,此刻躺在所谓的病床上。甚至连无菌病员服都没有,哪怕在此刻她都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两个蠢男人,不仅仅是要葬送她的命,更是连刘白露都不想留了吧?
何群安用蛮力把她推搡在床上,她双手被制住,挣扎不过是拖延时间。她挣得再厉害,都被两个男人狠狠绑在床上。
反正,是连麻醉药都吝啬给她。
当她被四仰八叉绑在所谓的病床上时,她心拔凉拔凉,只在永久地呼唤陆荆舟的出现。
陆荆舟,你再来晚一点,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我舍不得你死。
你肯定也舍不得我死。
“表哥,你快去换衣服,准备准备。”
赵大成还在恍惚,似乎永远不在状态,低低应了声,扭头进了一个房间。
柳屹更是哀嚎,主刀医生就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底气的男人?护士、其他什么都没有,何群安好歹曾经是在“楚楚动人”工作的,一受打击,真的这么没脑子?
奈何手帕一直塞在她口里,何群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又或者,她说了有什么用?
他从来没想过回头吧。
嘎吱,开门的声音。
她平躺着,视线不好,又逼着眼睛,等着死刑来临。
“何群安,你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沉稳的话,不细听感知不到声音里有一点后怕。陆荆舟之所以能追上,因为真的只差了一点点,原本他真的可以追上了。关键时刻,车要加油,他才耗费了时间。
如果他运气差点,再晚点找到何群安那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着被绑着的吃吃,虽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他竟然心惊。
是陆荆舟。
她心里猛地狂喜,如果不是她深信,她都担心她此时此刻会因此过喜猝死。
“陆总。”何群安喊,猛地坐到柳屹身边,把她蛮横拖起,摸到针筒逼着她的脖颈,“我知道,你们的人生太光鲜,我给她加点毒品好吗?”
没有想到,何群安还有这一招,她见识过瘾君子的模样。宏页叼圾。
太恐怖了。
她不抽烟不酗酒,更不愿意染、上、毒、瘾啊!
“何群安,你现在放手,我可以保证,我只算你一个人的账。”陆荆舟走到刘白露身边,“你这个女朋友,我可以不计较。”
无所畏惧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吧,何群安早就癫狂:“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说话间,她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她,正在被缓缓地注射……
不知道是心理防线崩溃还是药效过快,她很快晕了过去。
陆荆舟怒了,快速上前,一把扯开何群安。
何群安报复成功,似乎没有什么欲望挣扎,迟迟缩在换衣间不肯出来的赵大成根本靠不住。他被陆荆舟打得直不起腰,又有什么余地?
何群安意识昏沉的时候想,如果他狠狠心给白露下重点药,白露没有耗费那点时间,手术会不会开始了?
那样,陆荆舟会更痛苦吧?
何群安此刻已经病入膏肓,嫉恨一切比他好的人。
殊不知,他亲手埋葬自己的后路。
陆荆舟报警了,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任何悬念,何群安被送进警局,赵大成也被揪了出来。
陆宅一晚不得安宁。
柳屹睡得很沉,日上三竿才醒来。
醒来的刹那,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是熟悉的陆荆舟房间的布景,她只觉得心安。
“吃吃,醒了?”陆荆舟没有去上班,不过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办公。
实则时时刻刻关注柳屹的动态。
记忆回笼,她猛地坐起,摸了摸脖子处被针扎过的地方,惊恐地问陆荆舟:“陆荆舟,我没事吧?”
心疼地抓住她的手,搁在手心,细细揉搓。陆荆舟道:“吃吃你没事,何群安怎么买得起毒品?他吓你的,不是毒品,普通的药,还是有点伤身体。卓医生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不会上瘾。”
“那就好。”她抽出手,猛地投进他胸怀,伸手死死缠住他的腰。
没有言语,仅仅是死死抱住。
他知道她的意思,没有移开,回以拥抱。
他的手,在她后背,轻重不一地抚摸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从何群安的供词中,他才知道,何群安想做什么。
何群安确诊有精神病,可他不会让何群安逃脱应得的牢狱之灾的!
待到她离开他的怀抱,脸上有淡淡的泪痕,哭过,却没有嚎啕大哭。她拿纸巾擦拭,突然十分认真地说:“陆荆舟,我这次,是真的想去英国了。”
何群安一事,归根究底还是陆荆舟对她的宠爱被知道。何群安想利用这宠爱,何群安算是疯狂的小人物,那以后换成别有用心的大人物呢?
她不能每次都这么无助、只仰仗陆荆舟的帮助,她希望她至少可以自己省去细枝末节的麻烦。
英国,或许,真的是个好学校;许玳瑁,可能,真的是个好老师。她不了解许玳瑁,可匆匆会面,她能感知到许玳瑁的百经磨练。
陆荆舟是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有那么一瞬,他想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留在身边。他教她的,不会比许玳瑁差,不过少些女性有的细致。可如果是她,他一定会竭尽所能。
终究,他眼里的光芒寂灭,事已成定局,吃吃都愿意了,他又何必再翻出个是非来?
何群安请不起律师,一切罪责都承认,陆荆舟的不放过,他的刑判得无限长。
她也算百炼成钢,经历了很多事,这次她的余惊倒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她还要去监狱看何群安。
陆荆舟很惊讶,不过还是带她去了。
她隔着玻璃墙看到的何群安,头发几乎没有,面色颓然又扭曲。
“柳屹,你不过是运气好。”何群安依旧有怨气。
认为他时运不济。
柳屹没有多说,只对着电话说了一句:“你有病,所以你这辈子都慢慢治吧。”
说完,她不管他什么反应,是着急跳脚还是大肆谩骂,搁好电话,扭头就走。
“这么快?”他拢住她。
“我去了,才不知道说点什么。”她回答,“反正我这几天也没受多大影响,还能吃好喝好,我才不要让他再影响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怕我来不及做,我就去英国了。”
“我要是去英国了,亲亲你抱抱你缠着你都难了。所以我这几天要折腾死你。”柳屹出了监狱,换了口气。
陆荆舟勾起嘴角:“欢迎。”
比起受惊的或者可能受伤的吃吃,他自然喜欢鲜活的、发脾气、任性撒娇的吃吃。
不管怎样,他愿意宠。
她已经办好退学手续了,不用去学校了。
因此,她跟着陆荆舟去公司。
原本他为了补偿她,是想抽出这几天全都陪她的。
她却撒起娇来,要好好陪他。
已经在公司两三天了,卢恒早就习惯在陆荆舟身边看到柳屹。何群安的事卢恒知道,难免震惊。公司其他人是没机会知道的,毕竟影响不好。
俩人从监狱回公司不久,卢恒就敲门而进。
“陆先生,刘白露……”
卢恒还没说下去呢,坐在沙发的柳屹就问陆荆舟:“何群安的女朋友?”
“是的。”陆荆舟答道。
见他们一问一答起来,卢恒先站直闭嘴,等他们说完。
“你打算怎么处置刘白露?”她好奇,祝芳菲这事,她现在确认是他了,知道他狠心起来并不可估量。
把何群安送进监狱,她觉得痛快。
刘白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刘白露又是受害者又没有做任何坏事,甚至如果没有刘白露一时阻拦,她可能还会更惨。
“花重金给她治病,她不能怀孕没得救,帮她领养孩子,在她自食其力之前,资助她。”卢恒在陆荆舟的眼神示意下,答道。他之所以进来,就是来禀报刘白露的病情进展,如他们所希望,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都可以好。
“为什么?”她怔怔望着隔得不远的陆荆舟,瞬间又不懂了。
她只是希望他不要加害,他如此一来,似乎好得过分了。
“卢恒,你先下去吧。”陆荆舟吩咐道,适才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怎么,不认识我了?”
“有点。”她老实回答。
他面对她的事,似乎有套路可循。
面对别人,却总在变,让她难以捉摸。
“我让人催眠刘白露的记忆,刘白露在享受这一切幸福时,会把在牢里的何群安忘得干干净净。”他把唇覆在她耳际,“吃吃,我是男人。我相信,刘白露这样,对何群安的刺激是最大的。”
“……”她依偎在他怀里,忽然不想说什么了。
她也不是干坐着,尝试着学习,当然她接触的不是陆荆舟就是卢恒。
晚上,她突然想去孤儿院。
“怎么了?”陆荆舟似乎有点敏感。
“刘白露不是要领养孩子么,我不可以去挑一个吗?”她反问。
他一笑:“想要孩子,我们回去造人吧?”
……
最终她还是如愿去了孤儿院,带着不属于柳屹的忧伤,步步走过。陪这个小孩玩,哄这个小孩睡觉。
不知为什么,她选了看起来最为内向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陆荆舟,你记得,好好照顾这个男孩子。”
她问了名字,叫做小袄。该去读书的年纪,却窝在孤儿院,迟迟不出去。
柳屹知道,陆荆舟能做得有限,除了给孤儿院捐点钱,还能做点什么呢?如果这次不是他正好要用心“为何群安”给刘白露创造美好的一生,小袄估计还是会在这里。
孩子都早睡,因此她没有待多久就该回去了。
没有吃饭,他开到一半就饿了。
大晚上,所在的地方只有街头看起来不太卫生的馄饨店。
“忍一忍,回家赵婶一定准备满满一桌好吃的。好吗?”他故意诱哄她。
她摇摇头,固执:“我现在就想吃那个。”
她在学校又不是没吃过。
陆荆舟看不见还好,看得见的地方,必须要她吃得干净、健康。大一的时候,陆荆舟每天让人中午给柳屹送饭,柳屹吃不消,抗争很久才得到允许。
这看起来就不卫生的路边小店似乎比学校食堂更可恶。
他想想,她马上就走了,他还能怎么纵容她呢?
于是,答应了。
她适才绽放久违的眼里缀满小星星的灿烂笑容,牵着他的手又是蹦又是跳的。
抛开了很多束缚,她不客气地要了两大碗馄饨。
见她心情好,他又觉得是值得的。
“在孤儿院的时候,怎么心情不好?”他猜到点什么,可能是等的时间比较无聊,就随口一问。他更担心,会发生他猜不到的事。
她眨着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他,满脸的“我不想回答”。
老板速度很快,僵持了几分钟,热乎乎的馄饨就端上了。
其实很简单,揉捏出来的馄饨没有赵素梅漂亮的形状,做法也没有赵素梅复杂,只是在水里煮熟出锅撒点葱。
她先猴急地吞食了一只,舌尖烫得厉害,她却觉得好吃、痛快。
咀嚼、吞咽,她朝他笑:“你要是把这个吃了,我就告诉你。”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用,他依旧站在她旁边,不坐不吃。
“不吃我就不理你。”她瞪他。
……
他没有办法,拿纸巾在长凳上擦了很久,才坐下。在她的注视下,他拿着勺子微微拧眉,嫌弃表露无遗。奈何某小女子目光如炬,他只好用一旁的醋泡了泡,而后,才伸进碗里。不知道联想起了什么,他再次停止了很久。
目光闪闪,时光静静。
他再次回过神来,他已经吃下了。
她高兴得厉害,给他舀了个,递到他嘴边:“啊,我喂你。”
深深看她许久,他才愿意轻启薄唇。
等他回到车上时,觉得饱餐一顿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也不必等赵素梅准备了。
开车在路上,他打开车载广播,放松着。她好像还是不愿意说为什么不开心,跟他絮絮叨叨东扯西扯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他偶尔没跟上,她也不介意,自己开启话题,或者讲个冷笑话,或者评论一下广播里的内容。
车停到车库,他替她开车门,她却迟迟不下车。
他保持着俯身,张开双臂的姿态,抬眼和她对视,传递疑问。
她猛地往他怀里蹿。
有点意外,加之姿势问题,她用力又猛,他连连后退中才稳稳抱住她。他的手掌覆在她后腰,等到站直了,微微下移,轻轻一敲:“胡闹什么?”
“陆荆舟,我其实在想。如果当年你没有救我,我就死了;如果当年你救了我后把我送给孤儿院,我可能也是早夭的命;如果当年你救了我把我领回家却因为我多病多灾把我遗弃,我可能就横死街头了。”
柳屹要小袄,是觉得,小袄就是当年的自己。
孤儿院那么多小孩儿,她就觉得他是,也算得上一种缘分吧。
“胡说什么呢。”他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拖着她的臀,走出停车场。
她埋首在他的颈间,安安静静地由着他抱着。
开门声,关门声,走楼梯声都不及她的心跳声清晰。
回房,她依旧缠着他不愿意下地,故意娇蛮:“你是不是累了?”
“不累。”他回答,保持原有姿势,静静站着,顺着她。
不知道时钟滴答了多久,不知道观摩床头的画多久,她眼睛涩涩的,突然说:“所以,陆荆舟,你给了我生命,你就是我的生命。所以,陆荆舟,我永远不恨你,永远只爱你、陪在你身边。”
“吃吃,我信。”陆荆舟不管她是一时兴起还是随口一提,第二次了,她说永不恨他。不知道第几次了,她告白。
她突然大吼:“陆荆舟,你为什么不说你爱我!”
一瞬之间,旖旎的气氛殆尽。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瞬间变脸的小丫头,身子往前倾,把她放在床上,他及时压上。伴随着热烈的吻,他传递了一句话:我爱不爱你,你还不知道?
在冰火两重天里臣服,她心里暗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
你要是不爱我,今晚不会吃下那碗你嫌弃的馄饨吧?
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每次我受伤我委屈你自己更难受?
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把我骄纵成这样?
你要是不爱我,我怎么会在心里相信,你会为我守身如玉,你会在四年后给我婚姻。
你一定和我爱你一样,深深爱着我。
******
不管期待与否,柳屹还是收拾好行装,要去英国了。
阴霾的氛围,从早餐氛围上就展露得淋漓尽致。柳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陆荆舟。
陆荆舟早有准备,临了临了,时时刻刻想反悔。
不过他定力好,把她送上车,亲自送她去机场。
到了人来人往的机场,柳屹就突然不愿意走了,她死死站在人进人出的门口,红着眼:“我不去了,陆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