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松鹤堂再次安静了下来。
苏老太爷让桃子和崔嬷嬷扶起苏婳,让她留在这儿好好陪着苏老夫人后,便甩袖欲往祠堂而去。
这时,苏大老爷才感觉真的有些慌了,他刚想追上去,苏婳先他一步出声唤住苏老太爷道,“祖父,三思啊!”
苏婳路过苏大老爷身边,还假装无意踩了他一脚,疼得苏大老爷原地跳脚没能追上去。
她一把抓住苏大老爷的袖子,重新跪了下来哀求道,“祖父三思啊,万万不可将父亲从族谱上除名!婳儿……婳儿不能没有父亲啊!”
苏老太爷停下了脚步,苏婳忙又说道,“而,而且我年纪小,我阿娘留下的那些嫁妆我管不好,我还让母亲替我管着呢……”
“我来管!”苏老夫人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苏二夫人和苏蔷一人一边扶着她,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然掷地有声,“现在就去把钥匙拿回来,我老婆子来管!”
苏婳先是一愣,继而忙又拿起帕子捂住脸,挡住自己得偿所愿的笑容,软着声音委屈道,“可,可是……”
这次苏老太爷亲自将苏婳扶了起来,温声道,“婳儿,你可还记得祖父早上说过的话吗?”
苏婳放下帕子,嘤着声音道,“嗯?”
苏老太爷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婳儿你从来在我这儿都是只说好事,我便也总以为你一直过得很开心,如今瞧着是我想岔了。”
“这公道啊,外头的祖父虽说要帮你讨,可是毕竟受制于人,可这里头的公道……”苏老太爷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自然是老夫我说了才算!”
说罢,苏老太爷一甩袖子,先行一步潇洒离去。
最终苏老太爷做主将苏婳放入二房名下,苏大老爷一房被彻底除名。
苏大老爷白着脸跪在祠堂的时候,苏老太爷已经吩咐人将苏大老爷和苏梅这两个院子的东西都整理一下,送去城南那个屋子了。
那个屋子是苏老太爷的私产,如今苏老大爷被逐出了苏家也没个去处,苏老太爷便把这个屋子让他们暂住了。
当苏婳抹完头油舒舒服服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桃子兴奋地进来同她说道,“小姐小姐,听说万家那个大公子和汝阳公主都被皇上禁足了!”
“真的?!”
苏婳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小心还压到了茶宝的尾巴,疼得茶宝骂骂咧咧地换了个地方窝了起来。
“真的!是陈大管家刚刚跟奴婢说的。”桃子高兴说道,“听说是今日老太爷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最后扯出了越来越多的事情,皇上不得不捡了最轻的一件事情进行惩罚。”
桃子想了想,又道,“管家还说,老太爷原本想讨的公道不止这些,只是之后皇上便将他叫去了书房,赏了他一些东西,也拿话打压了他一番。”
听得此话,苏婳微微愣了一下,想起了开祠堂前苏老太爷对她说的话。
沉吟片刻,她才又对桃子道,“桃子,明早你便帮我去同陈大管家说一声,就说婳儿都明白的。”
“如今的苏家全靠祖父一人支撑,父亲可有可无,到底还是要等着大哥苏扶入仕。”苏婳思索片刻,继续道,“如今的苏家青黄不接,最应低调做人。”
“只是之前万家欺人太甚,祖父也是实在看不得我受这种委屈才强出这个头的,如今换了他们禁足,也算是皇上给苏家的一份薄面了。”
“婳儿到底名声与清白还在,为了大哥如今的确也不好闹得太过,更何况祖父不也为了我将父亲他除名了吗?”
苏婳笑了起来,低声喃道,“能有祖父为婳儿出这个头,婳儿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桃子将苏婳说的话一一记下,笑着应了下来。
“小小姐,老夫人那边说明日便把库房那钥匙去拿回来。”崔嬷嬷在一旁整着东西也笑着说了起来,“还说,到时小小姐先管着,实在理不过来了,她便叫人搭把手。”
这次,苏婳低下头抿起唇角,许久,她轻声笑了一下,“嬷嬷,之前您陪着阿娘嫁过来的时候,那些嫁妆都过了眼的吧?”
崔嬷嬷点了点头。
“嬷嬷,这些年的确是我蠢,亲手把库房钥匙交了出去,也因此如今库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一无所知。”
崔嬷嬷抬头看向苏婳,若有所思道,“小小姐的意思是……”
苏婳微微一笑,翻身将茶宝重新搂入怀中,埋在它的身子上重重吸了一口,“这把钥匙今日若是未给,怕是明日也要不回来了。”
“只是阿娘留给我的嫁妆,她们一件也别想拿走!”说着,苏婳的神色慢慢凉了下去,“明日晌午若是还没有钥匙的话,你便陪我一道去找管库房的卢嬷嬷。”
“她本就是大夫人的人,到时她定然会推脱还有一把钥匙在大夫人手里,到时我们就直接把那锁砸了。”
这次崔嬷嬷深深看了苏婳良久,忽地恭敬行礼道,“老奴明白了,只不过老夫人那边若问起来……”
苏婳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崔嬷嬷的意思。
毕竟,如今这些事儿都是祖母替她在忙,若是她因没拿到钥匙直接就砸锁,也是在给祖母没脸。
苏婳想了一会儿道,“就说是我阿娘托梦,需得取老物件赶紧烧了送下去,祖母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她微微一停顿,声音沉沉道,“不能再让她们拖下去了。”
崔嬷嬷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苏婳的意思。
今日去向大夫人要过钥匙了,若是她们真拿了嫁妆里头的东西,如今怕也已经在想法子填补了,若是时间再拖下去,里头就不知有多少假货了。
崔嬷嬷行了一礼拉着桃子的手出了房间,低声道,“小小姐这性子是什么时候变了这么多的?”
“变了很多么?”桃子疑惑回头,“没有呀,小姐不还是原来那个小姐嘛。”
崔嬷嬷沉默了一瞬,便闭上了嘴,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也对,她就不该问桃子这丫头,毕竟今日小小姐今日摇签这事儿在她眼里都是正常得很,也的确不会觉得小小姐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从前那个顾前不顾后,总觉得与人软和行事就会被人随意欺负去的小小姐,如今不仅能一眼看懂别人的心思,还懂得该强硬时强硬,该装乖时装乖了。
崔嬷嬷抬手揉了揉自己心口,总觉得她如今这心口比今日听桃子说起那些事儿还让她不舒服。
虽说这样的小小姐更让人放心,也更讨人喜欢,只是……如果不是因为过得不好,如果不是因着一直没人能帮衬小小姐,小小姐又如何能改变这么大呢?
苏府里头大家都一夜好梦。
因着昨日那事儿,苏老夫人便免了她的请安,苏婳直接一觉睡到快晌午时分。
苏婳随意用了几口饭,又蔫蔫躺回榻上问道,“嬷嬷,那钥匙可拿来了?”
崔嬷嬷摇了摇头。
苏婳说了句果然后,便让桃子扶着她梳洗打扮,铜镜里的她脸色暗沉,眼底黑青,两眼无神,瞧着便像没什么精神气的样子。
昨日夜里,她在梦中又回到了原来那个世界。
比起如今还能为她做主的祖父母,她曾经的祖父母早早便走了,为了守住祖父母留给她的那一份遗产,她明面上装乖卖巧扮柔弱放松继母警惕,暗地里一直在练着散打以防万一。
一个人熬啊熬的,终于熬到可以继承家产的那天,她出手把父亲和继母手头的那些股份都夺了回来,还将他们赶出家门,让他们流落街头。
当时,他们骂她不得好死,她嗤之以鼻,结果后来她真的就不得好死了……
如今她又做了一遍同样的事情,虽说这次没把事情做绝,但在梦里原来的父母和原主的父母还是轮番上场,骂她今生不得好死。
弄得她整整一夜都睡不踏实。
瞧着桃子取出胭脂想要给她提一下气色,苏婳忙抬手阻止道,“不用这些,取些粉来给我,另外头发就随意挽一下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