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我先给你泡杯茶~”
大胡子张记中一进门，就看到老熟人正一边慢慢地从办公室的储物柜中取出一个盒子，一边朝他摆手示意坐到客席。
见惯李导在片场雷厉风行，胡子非常不适应眼下的局面。
这货在李一白面前可没那么文静，自己觉得不自在，停顿片刻，直接过来搭手，哐当一下把礼盒抽出来，放到桌上，以他特有的那种阴阳口气说：“你怎么也开始玩起这套来，我还以为只有王忠垒这么玩呢~这么玩合适吗？不合适~”
李一白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再说这点阴阳功夫对他影响不了他，迅速开始拆起包装，感叹一句：“这不是要学着谈事么，不喝茶，还能干什么？打高尔夫？那是土豪搞房地产的土老帽玩的~”
“嘿嘿，合着你这是在拿我练手啊~”
大胡子见李一白这动作，就知道李导在这方面也是个雏儿，笑道：“我看你不用学这个，这就不是做事人该学的东西，让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学就成~”
他倒不会因此生气，这说明李导这会儿功成名就了，但依旧不拿他当外人。
至少比老康好，老康现在翅膀硬了，都不和他合作了~
李一白从来没摆弄过这玩意，正一头乱麻，听到这话还觉得挺有道理~
索性放弃！
他坐下，狐疑地看了老张一眼，知道老张不抽烟，给自己点燃一根，吐口烟圈，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老王让你不自在了？”
张记中此时已经正式脱离央妈影视制作部，签约华艺兄弟，理论上不是公务员，要受公司管辖，他还真有些好奇这货是什么感受。
“嘿嘿，还能怎么样？舞照跳，马照骑呗~”
大胡子见李导恢复正常，觉得自在不少，先是乐呵呵，然后装作老年人给年轻人讲道理的模样吐起了苦水：“人嘛，到哪都一个样，得受人管着。老马的戏喜欢上大明星，老王这边更过分，选角直接从华艺旗下演员里选，我可愁死了~”
听到这话，李导脑海中无缘由地想起小明哥演的《鹿鼎记》。
那韦小宝，真叫一个酸爽~
他哈哈一乐，不怀好意道：“后悔了？”
大胡子平时烦恼太多，也不能和手下人讲，反而和李一白谈得来，到这里就是为宣泄下情绪，点燃烟头，摇头说：“后悔还是不后悔的，这就是和你聊聊，心情会好点。我还想问问你后不后悔呢？”
这话明显在说当初劝李一白一起和他进公司说拿华艺股份的事。
对这事儿李导一点也不后悔，坚定地摇头：“不后悔，挺好的，自在，不受束缚~”
“也是。”胡子呵呵一笑，看起了别人的笑话，“你们公司最近拍了一部抗战剧？听说海闰一直想拍，结果被你版权被你死死地捏着~”
加入了华艺就等于加入京圈，胡子的消息比以前灵通不少。
李一白点点头，这话倒是提醒他，大胡子眼下不再是自己人，说话也不能太过随意透露，免得透露商业机密。
而且这部剧是乌兰宝音拍的，乌导本身和大胡子关系就不怎么样，他草草了事道：“对，已经杀青了，现在在进行后期制作。”
李一白很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工作狂，没有目的这货绝对不会主动来拜访自己，索性转移话题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是了解我的~”大胡子也是哈哈一笑，他正准备开口呢~
李导也不多说，静静等待大胡子梳理语言。
良久，胡子从背包里抽出几盘方形的录像带，道：“我现在不是在拍《碧血剑》么，开机也有三个月了。感觉什么都好，就是哪哪不对劲。所以这次特地过来让你看看。”
他还是第一次来李一白公司，递过一个询问眼神：“你这里有录影厅吧？”
......
画面上是两个人的对话。
“怎么，你还嫌弃少啊~”一个带着斗篷的“少年”将黑色包袱递给一个披头散发，身穿黄色袄子的青年。
那青年略带优柔寡断道：“温兄，我帮你，并不是为了这些金子~”
那“少年”略带恼火道：“我愿意把这些金子给你，你又何必推辞？”
紧接着，“少年”直接把包袱塞到少年手里，冷哼着离开。
戏到这里就结束了。
“少年”自然是女扮男装的温青青，少年则是袁承志。
这会儿李一白正和大胡子一起看《碧血剑》拍好的一部分剧情，这是袁承志和温青青第一次相遇，剧情简单，但非常考验导演和演员功力。
将这个情节倒回去看了一遍，又接着看了几个片段，十分钟后，李一白在大胡子的注视中直接按了暂停，忙不跌揉起了额头。
这片子大胡子早就看过，这会儿等不及了，问道：“怎么样，哪里有问题？”
“......”
李一白继续揉额头，还是啥也没说，最后无力吐槽：“你就应该把导演和摄影一起开了！”
这片段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实在是槽点太多，实在无从下口。
哪里有问题？
哪里都是问题！
以他的眼光看，这部片子和自己拍的差距实在太大~
其他就不说了，影视制作归根到底是声画艺术，这个片段没有配音，听演员原音，那叫一个折磨~
客观说，窦智孔也不知道是否本色出演，表演水平相当不错，该有的情绪都有，台词水平也中规中矩。
但黄圣衣的演技就差远了，人物状态不对，台词轻重音不明，对观众判断剧情产生了巨大困扰。
不过，演员表演和对白在这场戏中也只属于小问题~
李一白很清楚《碧血剑》是全墉早期作品，本身人物形象并不鲜明，对白水平虽说比本书作者强，但也就那样。
他不责怪演员。
可导演问题就是在太大了。
演员指导，造型，摄影，剪辑......
就没有看得过眼的。
这场小剧情，首先镜头切换上就毫无逻辑性，一会儿特写，一会儿中景，就是不聚焦剧情和人物本身。
构图也是异常烂，明明应该对准主体(对话二人)，可实际情况却是一半对准人物，一半放到背后的风景上，观众的情绪被分流得异常严重~
李一白想着想着，甚至开始怒极生笑，因为他想到这是原世界胡子武侠剧的通病，由此猜测，这种构图是大胡子干涉的后果~
本剧的导演是这两年联系执导《满汉全席》，《烟花三月》，《隋唐英雄》等几部戏的香江导演李翰滔，按理说他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李导又打开这段情节看了一次，马上确认了这个想法！
这场戏除了构图和剪辑，还犯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失误，也就是视角错位。
本来中景镜头是从两位演员正面缓缓向前推，挺正常。
结果一切近景。
“啪”~
视角直接窜到了二人背后。
这种违背人类认知的空间跳跃，观众观影时肯定会觉得尤其别扭~
如果是某些文艺片导演这样处理，还能解释成为了表达人物的某种情绪或者状态刻意让观众出戏。
那这位导演连其他基础功都这么差，肯定没这种能力。
他推测，这场戏要么是大胡子拍的，要么是赵箭拍的。
想到这里，李导又有些乐了起来，自己这一走，大胡子的班底怕是和愿世界一样放飞自我了~
他想了半天，依旧是一句话没说。
大胡子对李导拍片技术一向是敬重有佳的，见李导这样，有些焉了，死马当活马医道：“这情况，还有得救么？”
“嗯......”李一白看带胡子一眼，欲言又止，主要这玩意在他的剧组就是不合格产品，压根不会被生产出来。
该怎么办，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