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家与江坝的常务副县长居远方，竟还有着一层亲戚关系。要是真正论起来，居远方还是自己的小表舅呢。
真叫个：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小表舅！
虽然远了些，但是，如果放在两三百年前，不论是居家，还是周家，哪一家犯了诛连九族的大罪，另一家终归也是逃不了。
这位姨婆婆找上门来，其目的不言自明。
实在想不通，她是从哪里得知，自己与省市领导走得近的？
烧香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又不知是哪位高人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又想，这姨婆婆，既然在江坝妇联做过领导，交游也很广泛，想必与一些江坝出身的老领导有过交集也示可知。她如今，正在为女婿的前途，四处奔走，保不齐，就有人给她透露了这样的讯息。
这就是人情社会啊！细究不来！
这两个月来，自己虽然与江坝的领导层接触比较多，主要是李万春与蔡卓凡，而对于常务副县长居远方，交流的机会很少，印象真的很模糊，所以，也就说不上好与坏。只是知道他是常务副县长而已。
“你表舅，曾经代理过县长一段时间，后来没上得去，让人笑话了，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次，正好有机会了，想再争取争取。小周啊，远方想单独向程书记汇报汇报工作，加深加深印像，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啊？”
不知是这位姨婆婆，本身年轻时，就是一副泼辣直接的性格呢，还是喝了点酒后，说话没个把门儿的，这种要求，也能随随便便就脱口而出。
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总之周进听得头皮发麻，正沉吟着，想怎么开口拒绝，不明就里的妈妈却又在此时开了腔。
“周进啊，你姨婆婆的事，你就帮着想点办法，都是亲戚。记得我十一二岁时，你姨婆婆辈份上比我高一辈，但岁数与我差不多，好象比我大个一两岁。每次我跟妈妈到外公家，就一起玩。有一次，遇到打仗，国民党败兵进了村，听说男的要抓去当兵，女孩子也抓。我外公就让人带着我们，躲到外面的一个河沟里，说等那些当兵的走了，他再去把我们接回来。夜里肚子饿的不行，没有吃的，你姨婆婆把自己带的山芋干，分给我们吃。我记得特别清楚。”
妈妈生于1937年。十一二岁，正是1947年、48年的样子，那时国共双方正在苏中地区激战呢。
周进实在是想不到，妈妈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往事呢。只是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
“这事儿，你还记得啊？我怎么不记得，那时还有你呢？”
姨婆婆也兴奋起来了。她说我只记得有某某、有某某某，好像里面没有你。妈妈又来不及的强调，自己就在其中。
“我那时个子小。”
两位花甲老人，回忆起当年那个战火纷飞、四处动乱的年代，感慨如今和平富足的幸福生活，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把个一旁的周进和张佳密听得一愣一愣的。
从来没见过妈妈，一下子讲过这么多的话，而且还是这么紧张刺激惊险的故事。
只是她们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于姨婆婆的提出的事，周进就更不好开口拒绝了。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讲到前头的。
“姨婆婆啊，论起来，我们都通到亲上，从我个人情感上讲，也希望家里人能够再进一步。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帮。如果实在帮不上，你呢，也不要怪罪我办事不力，因为，我就在运江城里做点小生意，可能有时与市领导有点接触，但要说有多大的交情，那就夸张了。你说，我才多大啊？在那些大领导眼里算个毛啊？是不是？姨婆婆，你是老前辈，可以这么说，你过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要长，什么没见过啊？应该知道的。我一个小年轻，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周进敷衍道。
但是，姨婆婆接着说出的一句话，直接惊得他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
“你不是和程书记的秘书关系很好吗？林秘书的老婆，这两天不是在医院生养吗？快生了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介绍一下，让远方去和林秘书见上一面。”
情报工作做得这么仔细，也是没谁了。
想想也是可怕，人一旦掌握了某种权力，同时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了某种利益与势力围猎的目标。林世文可能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把他的家事，调查得如此清楚。
自己家的一举一动，包括社会关系，全都在这些人的视线里。
想想不可怕吗？
这些人，为达目的，迂回包抄的战术，玩的是炉火纯青。
找不到你，就找你的家人，找你的朋友，找你的七大姑八大姨。让你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就不相信你，一直在真空里过日子。
所以，有人说，当官，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稍不留意，或者内心不坚定，一个大意，就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哈哈，姨婆婆，你门儿清啊。是的，林秘书的爱人，下午就已经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七斤多呢。”
周进又把脸转向妈妈：
“妈，我们明天上午，带晓雅去产检，顺道去看望一下，好不好啊？”
周妈妈得知田琳生了个儿子的消息，也很高兴。几个月前，两家聚会过后，凭田琳的手段，早就把关系处得溜熟。她对周妈妈说，她和林世文生的孩子，认周进两口子做干爸干妈，同样，周进和晓雅的孩子，她们两口子也认作干儿子干女儿。都生儿子，就是兄弟，都生女儿，就拜姐妹，一男一女，那就是儿女亲家了。
“啊？上个星期我们还通过话的呢，这么快就生了？生的小伙啊？太好了！我们家晓雅还有一个月，应该也是个小伙。”
妈妈果然来了兴致，然后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儿媳妇晓雅身上。
“妈，别丫头小伙了，其实，我和晓雅都希望生个姑娘呢。姑娘好，姑娘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
周进事先打起了预防针。
“现在生男孩、女孩都是一个样的，不管怎么说，反正只有一个，都是自己生的，谈不上重男轻女的。”
姨婆婆又接过话头。她退休前做过计生干部，道理自然是一套一套的。
晚上八九点钟，姨婆婆两人告辞。周进与佳密耳语了一阵，让她从车库里搬出估摸着价值差不多的几件物品，作为回礼。
要不然，人家初次登门带了这么多的礼物，贸然收下，将来自己做的，达不到人家的心理预期，恐遭人家背后戳指头骂。
姨婆婆与妈妈拉扯了半天，最后，周进还是帮忙把礼品搬到了对方的车上。
同时也答应，明天上午十一钟左右，让那个表舅居远方到医院里来，估计那时林世文也在，到时，周进做个引荐，也算是做到了亲戚间的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