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支配一百立方米的空间，你能做到什么要的程度？
也许有些人会把它当作一个随身携带的空间戒指，但对于林升或者无尽探索号而言答案非常的简单。
海铎04地面上躺着的7.76亿人已经清晰地说明了这一百立方米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而这一切占用的算力还不到生命安全保障系统总算力的千分之一。
考虑到之前林升计划不仅占用了这套系统的全部算力，还得加上无足鸟、马文甚至是林升自己的辅助才能勉强进行……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差距。
但毁灭和创造之间的差距就是有这么大，甚至如果林升想要将海铎04上的所有人都消灭干净，只要两立方米就足够了。
这关系到生命安全保障系统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海铎04上“无处不在”这样一个事实。
就像在复合体的废墟区里马文和桑旅将远在麦悠幸存者营地里的所有人“置换”到飞船的内部一样。
对于采用了一定高维拓扑学原理的无尽探索号而言，将飞船内部和外部接通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即使海铎04上每一个人看似都无时无刻在这颗星球上无序地运动着。
但对于生命安全保障系统的AI而言，这7亿多人实际上都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的手术台上。
无尽探索号就是这个三维宇宙中那个克莱因瓶的瓶颈，它穿过了第四个甚至更多的维度和三维空间本身连接起来。
作为一个在四维空间中才可能真正表现出来的曲面，克莱因瓶无疑是拓扑学的大怪物。
这种瓶子根本没有内、外之分，无论从什么地方穿透曲面，到达之处依然在瓶的外面。
就像你永远不可能走到一条莫比乌斯带的尽头一样，你永远不可能灌满这样的一个瓶子，因为内部和外部是一体的。
在过去，人们普遍认为克莱因瓶是不可能嵌入三维空间中的。因为在三维空间中，克莱因瓶必然跟自身相交。
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复合体用了一个非常轻松的方式解决了它——那就是造出一个非三维时空结构。
甚至无尽探索号在这一点上能做得更好。
就像它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一样漂浮在宇宙中的外表。
无尽探索号能够非常轻松的对于海铎04上的每一个人的大脑和脊髓连接处的神经系统做出干涉。
只用了一百立方米的空间，海铎04上每一个人的身体就都短暂地失去了与自己大脑的信号。
“如果要消灭他们，只需要两立方米就足够了。”这是无足鸟的原话。
对于脆弱的人体而言，哪怕只是在主动脉甚至脑动脉的血管壁上造成一个小小的创口，血管破裂时血液的涌入都会导致诸如大出血休克死亡。
而做到这一点只需要以立方毫米为单位的体积，只要两立方米你就能干掉抄不到七亿人，对于无尽探索号甚至需要的更少。
一个没有外部的结构，只要出现在人体的内部，无论它有多小都会造成毁灭性的结果。
而这只是无尽探索号上的人员运输系统的简单妙用，林升主要把它用来倒咖啡或者什么其他的饮料。
而无足鸟对它的运用则再清晰不过了，那些突然出现或者消失在林升桌子上的文件早已说明了一切。
而对于现在站在话筒面前的林升而言，对于自己所在的飞船能做到这一点他毫不意外。
这一点在他看到海铎04上的学者做出的种种尝试就是知道了——
比如饥饿，比如沉海，比如近距离的武器攻击或者机械的碾压。
生命安全保障系统也并不总是引导或者将事故提前消弭在发生之前。
就像对于那些坚定要伤害或者杀死一个人类的研究者而言，你再怎么如何引导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那些伤害都借助于这个克莱因瓶被转移到“外部”了——这也是那些学者恐惧的原因之一。
任何伤害在接近被害者时就突兀地消失了，甚至他们不用任何能量的摄入都能一直活动下去。
（其实是飞船转移给了他们必要的物质）
总之，作为一名社科学者（林升自认为的）。
林升早就放弃了用自己贫瘠的大脑去理解复合体那些高深的学科。尤其是在没有备忘录助手的情况下。
总之，在林升尝试着安抚自己的嗓子和思考究竟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全海铎04都听到了四周传来的声音。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有一个点子！”
桑旅对于这个叫做话筒的东西很感兴趣，它在飞船上闲着的时候看了很多人类旧时代有趣的作品。
话筒被短暂地关闭了，在驾驶室里响起的大家短暂而又一致的笑声后，这个计划被很快地通过了。
“让我来改变一下广播系统的程序。”
无足鸟只用了三秒钟就完成了这一项工作，紧接着她少有的幻化出一道身影来，把林升重新推到话筒面前。
“快开始吧！”
“他们真的读过那本书？”
“毫无疑问，非常畅销。”
无足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甚至麦悠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小小的兴奋。
“这里是银河系超空间计划委员会的林升，”林升站在话筒前，他现在手里正捧着一本因为刚打印出来的还有些温热的书籍。
“你们无疑已经知道，开发银河系偏远地区的计划需要修建一条超空间快速通道穿越你们这个星系。令人遗憾的是，你们居住的这颗行星属于被清除的范围。清除行动将在你们星球时间两分钟之内展开。”
“谢谢。”
无足鸟甚至还将飞船的广播系统做出了更改，原本那些直接接入神经系统的信号传递方式被取消了。
却而代之的是从古至今最为简单的一种传递声音的方式——振动。
全海铎04上但凡是能够使用的广播系统，不论是音响、扩音器还是电视，甚至每是一架放在舞台角落里的电子琴都用着接近林升话语的音调弹奏出相应的音符。
甚至街边路上的小石子，垃圾桶里的啤酒瓶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变成了林升的声音。
对于海铎04上所有人的行为无害化都被短暂地终止了，街道上躺着的人们没有一个爬起来的，所有人都盯着天空，试图寻找着什么。
一阵令人恐怖的寂静。
一阵全球沸腾的嘈杂。
但毫无疑问的是，很多人的眼中的恐慌和担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是人类复合联盟中的每一个人。
毕竟《银河系漫游指南》可以说是传火者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闲暇娱乐产品中最受海铎04上的人们所欢迎的了。
“解除所有人的恐慌就是这么简单，”桑旅对于自己的方法非常得意，“这下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啦！林升！”
至于那些内心依旧阴暗地揣测着林升可能的举动的人，林升早已学会了对于他们毫不在意。
很好，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
林升突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些什么了。
当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驾驶室里的每一个人时，林升都只收到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和带着调笑的笑容。
海铎04上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这些声音来源于哪个地方——复合体，他们起源的起源。
林升原本对于这些导致自己计划失败的人们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受的，但当无足鸟将那些脸上带着渴求和兴奋的人们的投影接到他驾驶室的屏幕上时。
林升鬼使神差地开口说了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欢呼和沸腾在短暂的沉默后疯狂地爆发了，整个星球上的愤怒、悲伤……
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个瞬间都全然消失了。
“啪！”这是无足鸟用手拍向自己额头的声音，感情林升还是完全没有放弃自己之前的计划啊！
“好在他学会了寻求帮助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蛮干，”马文隐秘地向无足鸟发送一句，紧接着将一整套数据记录发给她。
“你也许可以看看这个，我是说，也许林升已经完成了计划的一半了。”
“看来你也选择投敌了？嗯？”
马文没有正面回答无足鸟这个问题，他看着海铎04上欢呼着的人们和林升脸上的笑容。
“船长决定要送流浪在大海荒岛上的婴儿回家有什么问题呢？毕竟这些孩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无足鸟没有再说话了，她同样将目光投向了海铎04上欢呼着的人们，林升所丢弃的“永远的和平”计划表在她的运算程序里重新迅猛地增长起来。
特别是在那句“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后，计划的完成度瞬间就超过了无足鸟最开始计算的最大完成度，而且现在还依旧在稳定的增长着。
“在人类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无足鸟丢下一句话后消失在了驾驶室里，“他们总能做到计划以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