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会议桌最后面突然举起一只手，淡粉色的西服袖管露出细白的手腕，她拿着笔举手发言，“方律，我觉得你这话是对实习律师有偏见。”
坐在会议桌顶头主位的方远时往左侧了侧身子才看到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他从未见过。
方远时皱了皱眉，觑了一眼俞城，“她谁呀？”
俞城侧身过来，“方律，这是京华大学推荐过来的实习律师，是咱们律所和京华大学法学院签订的“育苗”计划中的第一名委培律师。”
方远时知道这个计划，这是京华大学法学院的延续传承了多年的“老带新”的薪火相传的计划。
当年，他也作为“育苗”计划的一员去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卓越国际律师事务所实习，他主动放弃了回自家的律所，就是奔着律政界的翘楚秦卓去的。
而今，秦卓的卓越律所在南方和海外市场盘踞，他的律所在北方九省发展得也不错。
只是，带他入门的秦律现在倒是深居简出，闲云野鹤的，秦律只接特别重大的案子，其他的案子都不怎么接手了，大有“人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他的传说”之势。
俞城见方远时想事情出神，咳了两声，“方律？”
方远时回神，问俞城，“这是给哪委培的？”
俞城压低了声音，“是给秦卓律师的卓越国际律所晋城分公司委培的，岑蓓蓓是秦卓律师太太的远房亲戚，她爸爸现在是京华大学法学院的副院长。”
方远时听此捏了捏眉心，“师兄现在这么惧内嘛？他的律所连锁那么多，为什么不把人塞自己律所去？”
他又补充，“自己培养完了给自己的律所用，这不是两全其美？”
听到这，俞城嗫嚅了半天没吭声。
方远时见他欲言又止的，冷声问，“有什么不能说的？”
俞城压低了声音，“方律，你当时在泰国，秦卓律师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服务区，他就给我打了电话，秦律的律所现在已经终止和京华大学的“育苗”计划合作了，他说...”
方远时挑眉，“说，别吞吞吐吐的。”
俞城咽了口唾沫，“秦律说他带过你已经很糟心了，其他京华法学院出来的学生还不如你，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在你之后就不带实习律师了。”
方远时，“......”
他没想到他竟然被秦卓师兄给嫌弃了，而且还嫌弃了很多年。
俞城见方远时表情不对，又说，“还有秦律师说他带你，你成了神，他很有面子，他就此‘金盆洗手’也是不想砸了自己带实习生的招牌。”
方远时冷嗤，“我还是他秦卓带的实习律师里的顶流了呗？”
俞城点头，然后指了指岑蓓蓓，“她不是个好骗的小姑娘，是来学真本事的。”
方远时挑了挑眉眼，“没有真学识，学不到真本事。”
这时，会议室的众人都很安静，因为方远时对刚才质疑他的实习律师，他一个字都没回应。
这不是个好现象，大概率是暴风雨将至的前夜。
方远时指了指岑蓓蓓，“你对我说的话有异议，那你是怎么做的材料调查？”
岑蓓蓓也不惧场，开始侃侃而谈，“其实那些受害者就是拿人的手短，内心里都是希望果快网约车受到惩治，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是与当事人多跑路，多沟通。”
岑蓓蓓语气恳切，“我跟进那两个受害人，他们是愿意退钱给果快，一告到底的，只是，和解协议里有个别款项对他们不利，他们担心被告违约。”
方远时舔了下嘴唇，“你研究过和解协议吗？”
“嗯，并不是无懈可击，”岑蓓蓓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材料，“合同法可以找出漏洞。”
方远时松了松领带，笑容玩味，“做得不错，那剩下的当事人就由你来跑。”
岑蓓蓓怔了片刻，“所有的吗？我一个人？”
“嗯，有问题？”
方远时冷嗤，“我很看好岑律师的专业能力，加油，出去吧！”
出去？
岑蓓蓓愣了片刻，“我不需要开会了吗？”
方远时开始看手中的材料，“对，你抓紧去跑当事人的资料。”
岑蓓蓓突然间觉得方远时这个律政大神跟她小姨夫秦卓，完全不一样。
他小姨夫是那种面冷，人冷的人，但是对待员工还是很怀柔的，这方远时完全就是资本家做派，压榨劳力倒是很厉害。
只是，京华法学院的另一个传奇，真的这么没有公心吗？
岑蓓蓓合上资料，气呼呼地出了门。
方远时冷冷地剔了她背影一眼，对其他律师说，“我们继续。”
俞城不放心地问，“方律，你真的放心让岑蓓蓓做当事人的工作？”
“嗯？”
方远时漫不经心地说，“我有说除了她，别的人不做吗？”
他翻了下手边的资料，“她能做通工作的当事人多半是想获取更大的利益，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做不通工作的才是本次的工作重点。”
俞城等人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就知道方远时不会把瑞驰集团董事长傅辰亲自委托的诉讼交给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实习律师。
显然，方远时刚才给冲动，莽撞的岑蓓蓓上了第一课——来自当事人的“毒打”。
而后，方远时又详细布置了一下工作方向，研讨了与当事人谈判的策略，除了最新事件里的受害者，其他人逐一制定方案，逐个击破。
散会后，方远时回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扯松了领带。
这时，他才发现的领带上的暗花纹特别像一段一段的竹节。
方远时看到这，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紫红色金丝绒的盒子，他拿出来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两枚铂金婚戒。
简约的样式只有缠绕的竹节，对戒是他准备和林筱澄婚礼上用的，作为许诺环节的交换戒指。
方远时忽而想起在泰国时，林筱澄手上的婚戒，将两枚戒指紧紧地握在的手心里。
夜里，下班后，方远时驱车去了半山别墅，别墅外的竹子依旧长得繁茂，可而今看来却是物是人非的样子。
他下车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婚戒盒子，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都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上次这里最欢腾的时候，是南艺和傅辰、祁俊、陈宇泽他们来给这聚餐。
饭后，南艺和林筱澄聊着天，他和傅辰、陈宇泽、祁俊打着牌。
而今，除了林筱澄，其他人都可以再来这里聚餐，而他的个人生活却早已“不成席，不成双”。
方远时径直上了楼，他要去衣帽间里将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收到了行李箱里。
去衣帽间整理衣服时，他又看到了他为林筱澄定制的各式各样的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