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如裳毕竟头次来，还修为差，远远地看到灯火便开始贴着山壁低头走，走到有光的地方，她没立刻去街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根本看不到长街的尽头，往远处看只能是看到一片更加密集的灯火，像很多的星星给人一把装进了一个大筐子里，也不知道这妖市的尽头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远看着人来人往，似乎这糟糕的雪天并没有影响大家逛街的心情就是了。
观察了一会，炼如裳办事还是小心为妙，没敢太靠前，她走到街尾处一个好像是卖药材的枯瘦老太婆身边，蹲下来问：“阿婆，我在你这边摆个摊，你不介意吧？”
“呜呜……”老阿婆皱巴巴的嘴咕噜了两声，实在听不出在说什么，不过她身体让开了一点点距离，看样子是可以。
炼如裳便在阿婆的身边把自己的摊子支了起来。
最重要的货物还是那两套犀牛合甲。这东西，她原本以为只有人类喜欢，但今天认识了虎精大哥，她想跟普通人一样，这世上的妖怪到底还是没门没派，法术法宝全无的普通妖怪更多啊。
所以这东西应该会有人想要的吧。再来是瓶子装的应声虫丸一个，算是一种蛊毒，应该也会有人要。
还有鬼火瓶一个。这瓶子看着是普通瓷瓶，其实是双层的，夹层里还有花纹，画的是一个鬼在烧火，上有符咒，那画上的鬼是真鬼，火也是真火，所以这瓶子便能令水变热。不管多冷的水放进去，等一会都能变热。
还有一个骨笛。是用成了精的鹿精骨头制成的，能模拟出雌鹿的欢叫声，可以狩猎公鹿。
还有个两枚丹药，不知道对妖怪有没有用。一枚银丸，乃是以童子尿里的白沫制成，有返老还童之效。还有一枚是红丸……嗯，这个是什么做的就不说了吧，反正也是补身体的。
再来一个小镜子，上刻大字“琴王照骨镜”能照人骨相。炼如裳看了下不是真货，是个仿品，不过也算是一个工具类法宝了。妖怪应该会有人想要吧。
她摆好了东西，还没开卖，就已经有人在她的摊位前停下来了，要的还就是她的琴王照骨镜，讲：“这东西厉害啊！小妹！可是真的吗？”
炼如裳抬头，看到一个青衣少年，长得十分清秀，年纪看着不大，才十三四岁的样子。难道也是个小妖，她才想，忽然觉得腰上篓子直震。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震感太强烈，她就把手伸进篓子里了一下，当即觉得手指上好像有人在写什么。
她等了一会，感觉对方写完了，然后把手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那人见她没回话又问了：“怎么？不是卖的吗？”
“不不不，卖的。”
炼如裳还没看她手上的字是什么，不过本着“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谎时就说真话”的原则，她回那少年道：“不过不是个真货。真货是神迹级法宝，你看我这破烂样哪能有啊？是个假的仿品，不过好像也能用，当个玩具吧。”
说完，她笑着把镜子往前送了下，意思给那少年看。那少年捡镜子起来看，她也顺道看自己手上的字，看到一个数字：“警！两千八百岁！”
哇！！！
这大妖怪总算是有点用了。
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他说炼如裳还真的瞧不出，居然是个两千八百岁的大妖。那她方才选择说真话可太对了。
直到了对方的修为年数，炼如裳再看对方的衣着打扮，还有样貌。别人可能不知，她是菘山君的账簿，三千年都跟随在菘山君身边做事的人，即便前头她贵为九级神君很少亲身与这些妖物打交道，但对这些妖物的特性特点，甚至一些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她都了若指掌。
这少年初看没什么不同，真就似一个十四五岁的人类贵公子一般，但你若是仔细去瞧，会发现在他漂亮的柳叶眉上，靠近印堂的地方，各生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毛，团在一起像是个增生的小眉毛一样。
狐狸百年双尾便能做人形，化作人形之后，三百年一尾，千岁得五尾巴。再千岁一尾，两千岁六尾，三千岁七尾，四千岁八尾，再三千岁一尾，七千九尾，到一万岁十尾而化仙。
狐妖化形容易，法术也得得容易，但既然这两点都容易，那他就一定有一点不容易。
一是十尾之前，狐妖身上总有一个地方会保持他狐狸的原形，哪怕你是九千岁的九尾狐，这一点也变不了。
前一千六百年前，曾就有一九尾大妖狐，名做怛姬，身上一条狐狸尾巴怎么都变不掉，她是九尾妖狐变作人身居然还是有尾巴的，就真离谱至极。
而眼前这个妖物，都两千八百岁了，变作人相脸上兽相时的眉毛居然还在。所以他应该是个狐妖没跑，而且两千八百岁，他该是六尾。
狐妖一尾为一妖法，此妖的大妖法便该有六个。炼如裳曾经和大狐妖作战过，知道大狐妖妖法的厉害，所以眼前这个少年真不能轻看啊。
对对方来历有了底，炼如裳见他端着镜子看得入迷，便打着呵呵道：“真不是真货。都是大户人家偷出来的东西，到这儿来换些过日子的东西罢了，小哥您看着喜欢，出个价，就拿了去呗。”
“出价就能拿去？”贵公子一般的少年狐妖轻挑了眉毛看她，很是调皮地一笑，带着笑声轻语道：“那我说，便拿我这块手帕跟你换，我可拿去得了？”
他说话间，从衣服里拿出一块青色手帕。
炼如裳瞧一眼觉得只是普通物件，但她话已经说了，也是真心讨好这个大妖便说：“换得，换得，开门生意，多少都换得，就是……公子，我这您就没有还瞧得上的东西了？瞧得上什么，给带走一个，也给我回回血，小妖讨生活，上头还有大妖等着抽成了，求您成全。”
她这话说得到位，不但有生意人本色，还顺道让面前人误以为她身后还有大妖撑腰，不过……
我身后怎么就没有大妖撑腰呢？还是五千岁的大妖呢，真是！！！
哎，不想还好，一想起紫竹就是一把辛酸泪。
炼如裳不觉漏出的悲惨表情给那狐狸精看了去，他盯着她眼睛，似是把她看穿了一般，又是一笑，而后指了她摊位上的合甲道：“你这个东西好，我要一套吧。倒是不会亏待你。”
说着，他手腕一翻，将前许了炼如裳的手帕落下的同时，还给了她碧绿色的灵药。
炼如裳伸手接住灵药，嗅了一下，便知这是华山制的上品。妖界不似人界，钱再多也没用，大家最终目的都是修炼成仙，所以通用货币便是这些灵药，仙丹，千年灵芝什么的，当然以物易物也行，只要双方认可怎样都可以。
灵药，仙丹有次有好，而这个狐狸精给炼如裳的，算是灵药中成色最好的。平时像这样的一颗，便能换最起码三根千年灵芝了，他竟然为一套铠甲给了炼如裳三颗。
炼如裳深知“妖不走空”的道理，得了灵药立刻就把整个摊子都往少年面前送，说：“公子您这东西太珍贵了，哪能是我一套合甲的价格，你……你……你……把这些都拿走吧，求你了。”
“求我？明明是你要给我东西，你居然还求我？”少年应上一句，忽然仰天大笑，笑着道：“算你识相，小妖。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笑着，他转身便一阵风走了，待他走远，炼如裳再看，她的东西已经全给他卷了去，一点都不剩了，而她手里的灵药……
只有一颗而已，非是少年所说的三颗。